沒人繼續開口說話，房間陷入了一片沉寂。

　　這個消息對于九謠來說無疑是萬分震驚的，且不說骨雀與龍錦月這兩個名字和身份，光是姽婳殿一事就已讓她吃不消了。

　　最先開始她明明就是這般想的，后來沒有聽到姽婳殿的信息，她才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然而現在，先前的猜測卻突然被證實了。

　　九謠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些迷茫，也有些擔憂，她之前或許并不覺得自己的身世有何特別，莫家養女而已，被親生父母丟棄了而已。

　　但現在，她不得不重新思考了。

　　“清漣，你接著說。”司空宸有些不安地擰著眉，他隱約已經猜到，某件事的真相，誠如他之前所想，即便他再不愿接受。

　　這回，清漣有些猶豫，他顯然有被剛才沉重的氣氛嚇到。

　　可四雙眼睛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臉上，活像是要穿透他的皮肉骨血看到他心中所想。

　　他還是開口了，語氣里卻慎重了不少，生怕再如這般突然尷尬：“總之，他們很厲害……但是他們接近我和我娘，卻是因為一件事情……”

　　說到被那些人帶走的娘親，少年眼中霎時充滿落寞，腦袋垂得很低，像是自責。

　　“那件事還要從幾年前說起——”

　　清漣本就是農家出身，他爹是個酒鬼，家里的主要經濟來源便是清漣隨母親上街賣蔬果賺來的銀兩銅板，清漣的母親偶爾還會做些女紅去買。

　　可這錢向來存不住，他那個酒鬼爹三天兩頭的從家里拿錢買酒，賭場他也會去，更是勾欄瓦舍的常客。

　　后來他再外面欠了大筆債款，被人攆著揍了幾回，好幾次被打得半死不活，奈何皮糙肉厚，尚且死不了。

　　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這清漣爹便是這么個貨色，不僅不記打，反而變本加厲，破罐子破摔，自己怕事便將清漣母子推出去。

　　清漣一個孩子自然不能做什么，可清漣他娘卻生的一副好皮囊，那些人便也樂意常往這邊跑，清漣爹瞧著那些人對清漣母親有興趣，便做了一件喪盡天良的事:

　　“他……他把我和我娘賣了，不是出賣，是像貨物一般的賣。”清漣的聲音壓抑了哽咽，“我恨他！”

　　九謠很理解清漣的心理，這故事何其熟悉啊，當年的莫晉，不也是貪賭輸光積蓄便把她賣了么。

　　清漣繼續講下去了，畢竟，最關鍵的部分還沒有到。

　　清漣與他娘被賣掉之后，那些人把他們帶到一個偏僻莊園，他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等著他們的自然是非人的對待。

　　他的母親被他們強迫玷污，當時只有十歲左右的清漣卻什么事都做不了，看著母親遭遇虐待卻無能為力。

　　他呢，年紀太小，便只能做些跑腿的活。

　　“有一回，他們讓我去送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包袱，和我接頭的是一個鬼面人，我既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們叫我送的是什么東西。”

　　那日他冒著雨在約定的廟中等了許久，恐懼和寒冷使他瑟瑟發抖地蜷著身子，直到深夜才等到那人，那人取走了他拿著的包裹，遞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紙包給他，不太厚，像一本書。

　　聽到這里，幾人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然之色，想必這便是那本笛譜了。

　　故事還沒完，清漣拿著笛譜回到了莊園，首先自然要去交差，紙包裹被他塞到懷里，他怕被水淋濕，進了屋才小心翼翼拿出來。

　　但這回坐在主位之上的卻不是那個兇巴巴的男人，而是一個年歲不大的曼妙少女。

　　“那個男人叫她大人，畢恭畢敬的，可是她當時看起來分明還沒阿謠姐你大呢。”清漣頓了頓，接著道，“她笑得很燦爛，但是沒有溫度。”

　　這回依舊不用清漣說完，眾人就都知道，那人定然是骨雀。

　　“既然你把那本書交給她了，她為何又來找你？”江亦喬有些想不通。

　　清漣咬著唇：“不，我沒有給她，我進去的時候被踹出去了，因為他們在談事情……”

　　“你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內容。”九謠脫口而出，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嗯。”清漣遲疑片刻才應了一聲。

　　九謠接著道：“你聽到什么了？肯定是大事，和姽婳殿有關？”

　　“…………”

　　清漣好像在思量如何講述，良久也未開口，也沒人催他，許久之后他才說：“我的確聽到他們說姽婳殿，那個男人還說了一句‘大人是姽婳殿出來的，您的猜想定然不會有錯’，還聽見他們說他們不知道給我娘吃了什么藥，總之，那以后我娘變得很奇怪……”

　　他當時聽到他們的談話聲本沒有想其他，只是準備等那之后再進去，他沒有聽到太多，就這么兩句話，隨后便被發現了，他剛說了是來送東西，便讓那男人一腳踹了出去。

　　“他問我聽到了什么，聽到了多少，我很害怕，就說什么也沒聽到，他不信，拔了刀想殺我滅口，是那位‘大人’開口讓他住手的。”

　　“后來他們就讓我和我娘回來了，什么也沒說，就是放我們走了，事情就是這樣……”

　　他像是不準備說下去了，一副頹然模樣，垂著頭。

　　“等等，你剛剛不是說你娘變得很奇怪嗎？而且，那本笛譜后來怎么樣了？”司空宸追問。

　　畢竟，清漣這些故事，關鍵之處并未講到，他絕對沒有全部說出來，可能還是比較害怕吧，他似乎，并不想讓他們知道所有。

　　“我娘她……”清漣的表情糾結極了，“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們的，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那種情況只是偶爾。”

　　九謠覺得，這個方面她還是幫得上一點忙的：“你方才是說你娘被下了藥對吧，既是藥，定然有法判斷和解決，我好歹算個醫者，要不然你描述一下你娘的奇怪之處，我或許還可知道是中了什么藥。”

　　清漣狠狠顫了一下：“阿謠姐，你要幫我，我娘被他們變成了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