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徐川想的不同,避難所高墻之外并不是什么類似于草原啊,或者是荒原啊之類的,而是和避難所里一樣,都是高樓建筑,只不過大部分都是處在三種狀態里——剛開始塌,塌了一半,全塌完了。和避難所里的廢墟對比的話,唯一的不同就是避難所里的所有建筑,幾乎都處在一個類似建筑垃圾堆的狀態,而外面的建筑多數處在危樓和已經塌掉的危樓之間。
一開始徐川還以為是因為靠近避難所的原因,后來走了接近七個小時的路(徐川斷了條腿,其實也就是相當于正常人走了三四個小時吧)發現周圍還是城市廢墟的樣子,才開始發覺有些不對。
這兩天里,徐川發現這個世界其實和他知道的那個差不多,也是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只不過都變成了廢墟而已。避難所也就只遇到了最開始的已經毀掉的那個,不清楚有沒有別的類似于避難所性質的基地,或者說是不是所有的避難所都已經毀滅了。
而現在徐川他已經到達了第二個可以說是城市廢墟的……呃……我找不到徐川他人了……
…………
小心翼翼的從躲藏處露了個半個頭出來,并迅速確認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在發現時間確實是到了后半夜之后,徐川才用手頂開了只剩下半塊的下水道井蓋兒,從里面一扭一扭的鉆了出來。
至于你問我是怎么知道徐川頂開的是下水道的井蓋兒,那我只能這樣說,就算我眼睛不好使看不見他身上沾著的……呃……黃褐色的污物(其實有一個更貼切的詞,但是我害怕引起不必要的生理反應,比如嘔吐),我也能聞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如果這種已經開始辣眼睛的味道還算是一種氣味的話。
所以,徐川鉆的不僅是是下水道井,還是那種很很少在大眾場合里出現的污水井。不過鑒于徐川只是白天為了找地方躲一下,隨便鉆了個地方并且不敢露頭,而且廢墟里不容易分辨建筑物在完好的時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所以我們要意識到徐川不是故意的,并不是因為吃完了東西餓的。
話說回來,其實這個東西也只是看上去惡心點而已,長時間的廢棄讓井的內部堆積了不知道多少東西,并不一定是那些一個個思想猥瑣的家伙想的東西,頂多說有點想而已。
在費勁把自己擠了出來之后,徐川趁著夜色匆忙趕路。
什么?你問我白天他為什么不趕路,偏要晚上走?不知道夜路很危險嗎?
這就要講一個道理了——我就拿非洲草原舉例,狼群在一般都是黑夜里出沒,人們遭遇之后會九死一生。而獅群在白天捕獵,哪怕它們大多數時候都是懶洋洋的樣子,但一旦你倒了血霉真的碰到了饑餓的獅群,那么就找個風水好點的地方躺下完了。
這是個概率學問題,一個是大概率的小事故,一個是小概率的大事故,而我們的主角徐川顯然選了第一種。
至于為什么他一開始敢在白天趕路……呵呵,他就是那種倒了血霉的人。
故事要從第一天白天講起。
蒼白的陽光無力地穿透云層,整個荒野上活動的生命只有偶爾出現的幾只全身光禿禿皮膚皺巴巴的野狗——如果那張看上去像是腐爛了一半的臉還能算狗的情況下——它們在追趕的一般是身上長著鱗片的兔子,或者是長了兩個頭的禿毛野雞。
徐川在走了大半天后,已經離城市中心比較遠了,身邊的危房也從大樓慢慢轉變向城鄉結合部的風格。很顯然,這個世界里面應該也是有城市綠化工程的,每隔個幾米遠就有一株植物栽在一個土坑里。植物大部分還是保留著植物本來都外貌,當然也有可能是徐川認不出來植物有沒有變異(反正我是分不出來不同植物間的區別,除了差距太大的),不過至少證明植物還是植物,不像徐川發現的那種一動不動似王八……啊呸,似石頭的東西,一腳踩上去直接開咬,咬住還不松嘴。
于是徐川不得已重新換了一個綁在腿上的木棍。也幸虧只是個木棍,這說明徐川的倒霉還不是最無解的那種——至少他還知道在經歷了各種絕望之后的第二天,把自己做的標槍給扔掉。
我這里絕對沒有暗示什么,和庫丘林沒有半點關系,絕對沒有。
再說回徐川,話說徐川在行進了20公里左右的路程之后,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下午三四點鐘。具體時間不知道,這是徐川根據氣溫變化感覺出來的——太陽永遠被厚重的云層遮蓋,一天到頭的光線都像是傍晚一樣昏暗陰沉。這也是徐川選擇晚上趕路的原因之一,因為白天和晚上的光線差別著實不大,因為都看不清環境,只是看不清楚的程度稍微重一點而已。
雖然徐川并沒有說過自己在穿越之前是干什么的,并且他的耐力和對于痛苦的承受能力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常人,但他終究還是一個人類。
簡而言之,在累死累活趕了一天的路之后,徐川決定隨便在哪個地方癱著不走了。
用他自己的話說那是“養精蓄銳”,我姑且相信一次。
“干,累死老子了。”徐川罵罵咧咧拽著他那個裝滿了各種各樣“徐川認為用得著的求生物品”的推車(車轱轆已經掉了一個了,所以是拽著),磨磨嘰嘰地一步步蹭向了一個還沒有完全坍塌的可能是廣場的觀禮臺之類的建筑,把小推車用繩子綁在入口的柱子上,并且在里面找了個涼快的地方躺下,準備瞇上一小會兒。
不過呢,我們的徐川并沒有在意他躺下的時候聽到的一聲輕微的悶響,以及隨之傳來的地面的輕微震動。
故事,正式開始。
…………
如果不是因為什么必要的原因,人類絕對不會花費太多的物資和精力去干一些龐大的工程,比如說“火種計劃”。
人類在舊日歷末年,經歷了一次導致了九成以上的人口滅絕的“大災變”,但沒有任何資料記錄下“大災變”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所有的記載在寫到這里的時候,都像是串通好的一樣,對于當時發生了什么絕口不提,都只是說“舊人類登上了前往深空的船只,去茫茫星海中尋找新的家園,而新人類聯合了起來,在充滿輻射的焦土上,與兇暴的異獸和遍布荊棘的植物進行著一場名為生存的斗爭。”
這是《火種舊歷》和《曙光新歷》的開篇原話——徐川在廢墟里找到的這兩本書,雖然他看不懂,但是我看的懂。而且徐川帶上的書可不止這兩本,估計是覺得日后如果學會了這個世界的文字,那么他帶上的這些書就可以成為他了解這個世界的最好媒介。不過我并不想告訴他的是,他帶上的書除了這兩本以外,還有一本的名字叫做《關于雙頭牛的產后護理》,以及兩本他并沒有翻開過的帶著大量插圖的雜志,是關于人類繁衍與生殖行為的那種。
話說那兩本書上提到了“異獸”,而且在最開始的十二章,也就是所謂的舊人類留下的被稱為“言”的這個章節里,把那些“異獸”形容成了類似于神話生物的怪物,比如說在舊日歷末年的輻射廢土上出現過的“死爪”以及“肉山”,人們因此建立了大量庇護所——比如說徐川最開始遇到的那個——但是隨著輻射的縮減和消退,“死爪”和“肉山”這些不合乎常理的因為輻射而產生的怪物就慢慢退出了舞臺,取而代之的是日后更常見的一般性的變種生物。這一點在兩本書后續的章節里都有提到,生物考證部分里面就詳細的講述了“腐狼”,“異鼠”以及空中的告死者——也就是“黑山鴉”之類的食腐生物等等。
避難所最初就是用來防御那些“異獸”的,在那些家伙慢慢淡出時代舞臺之后,避難所最初的功能也就在漫長的時間中被人淡忘了。畢竟人類這個短壽的物種,在短短的三代人前后一百年間的歷史里,就能完全顛覆掉自己的歷史觀念。
但還請注意一下我的措辭,“異獸”是“漸漸淡出了時代的舞臺”,我并沒有說它們就已經不復存在。
那是距離徐川選擇的廣場大約三公里外的一個廢棄水庫,一隊全副武裝的“人”——如果他們還能稱之為人的話,其中大部分人的身體都被機械裝置替換了七七八八,但也有一些人外表和正常人沒有太大差距——他們團團圍住了水庫的各個邊界。
水庫里是沒有水的,頂多有一些因為下雨或者是別的什么原因積攢的或者被從周圍因為水流的沖刷而堆積的淤泥。厚厚的淤泥層正中,有一個可以容三四人并行的大洞,也許是因為光線的問題,那個洞里漆黑一片,像是深不見底一般。
“嘿,老板,我們已經包圍那個家伙了,它就在他的老巢里面,哪兒也沒去。”一個長得......呃......總之是歪瓜裂棗不可言喻的家伙,正在水庫旁邊的一個椅子上坐著(我嚴重懷疑椅子是別人幫他搬來的),對著那些在水庫邊上忙活人指手畫腳。
“維德!你個白癡!廢物!傻瓜!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捕捉網和彈射器的區別!”
“奧達爾!動動你那被泡在機油里的腦子!哦,黑山在上,我們是要抓捕那個能量源,不是把它弄死!快把你那套武器系統收起來!”
“什么?西遼爾,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我不希望你對我下達的命令有任何的懷疑,我是專業的!專業!懂嗎?哦,‘它很危險’,我不需要你那已經插滿線路板的嘴巴對我指指點點也知道!我的方法就是最好的!立刻去給我執行,我不想說第二遍!”
在時不時就會響起的尖酸刻薄的聲音里,所有的正在水庫邊上干活的人都帶著一點點不忿和忌憚混雜的神色。
“哼,要不是因為他是‘黑山’的手下,我早就把他的頭擰下來塞進他的屁股里(這里作者本人采用的是和諧一點的說法,英文原版說法是ass,有興趣的可以查一下),我發誓!”一個帶著墨鏡的和正常人差不多的平頭男人,小聲對著自己身邊的一個下半身裝殖著八條機械蜘蛛腿的家伙說道。
“哦,得了吧,我看你就是不敢而已。我剛才就不該告訴‘鬣狗基斯’他指揮的錯誤,活該他在‘黑山’手下干了這么多年也僅僅是做到了一個小隊長的職務。”說話的八條腿就是剛才被罵的挺慘的西遼爾,他......也有可能是它,總之這個家伙砸吧了一下嘴又繼續說道,“我們現在在追捕的很有可能就是當初因為輻射產生的異種,它身上的能量反應太強了,我懷疑它甚至可能是‘肉山’這種級別的怪物。”
“閉上你的烏鴉嘴吧!我們出來收氣就已經夠糟糕的了,我可不希望出這一次外勤就死在外面。要知道,那家伙如果真的是肉山這個級別的怪物,我們這群人能不能活著回去都很難說。”
他中間停頓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什么,但被突然傳來的一聲驚呼打斷。
“哦,黑山在上,看看我發現了什么!”一個舉著類似于平板電腦的家伙大聲呼喊著他的隊友們,“這里的地形簡直不可思議!地下一定有一個極為龐大的東西支撐起來了這一片地方!這里的地下空洞面積大的夸張,甚至我們的腳下也......”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地面突如其來的一陣震動打斷,只見淤泥的中央有一個大到夸張的腦袋鉆了出來,緊接著就是大片大片的土地塌陷。
“吼......”那個腦袋張開了它的嘴,伴隨著一陣腥臭的味道,它那比腦袋更夸張的巨大身體猛然從水庫地下拔了出來,與身體相比,那幾乎有一個人那么大的腦袋就像是嬰兒的腦袋接在了成年人的身體上一樣,大量腐爛發黃的脂肪堆積在皮膚的下面,在有些不知道是因為腐爛而缺損還是外力因素而缺損的地方露了出來,散發著難聞的惡臭。
“見鬼,這家伙,真的是‘肉山’......”
“黑山在上......”
緊接著發生了激烈的交火,或者說是單方面的。不管是實體子彈還是激光武器,打在那個大到夸張的身體上都只能濺起來或多或少的一點點黃色油脂,反觀肉山的攻擊打在那群人身上——額,只要打上去,我就看不到他們了。而且最令人絕望的是,那臃腫的身體還分外的靈活,至少開車逃竄的那個一開始就在一旁指手畫腳的“鬣狗基斯”就被它輕松的追上并一腳踩爆。
............
現在我們再把鏡頭轉回徐川這邊。
話說徐川在一個廣場的觀禮臺里找了一個涼快地方就地瞇下之后,隔了大概有半個小時不到,就聽見遠遠的有如同悶雷一樣的聲音傳來,而且越來越大,并伴隨著越來越明顯的震動。在感受到震動之后,徐川迷迷糊糊的從睡眠中醒了過來,并且打了一個哈欠。
在待自己完全清醒過來之后,徐川又一次的確定了一下周圍的震動和聲音并不是自己的幻覺,于是他炸毛了。
真·炸毛了。
所以說古代人寫文章的時候講的什么“發指冠”啦,什么“汗毛倒豎”啦,都是真的,并不是什么藝術上的夸張。徐川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已經豎了起來,直直的頂著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當然也可能是破布,反正都差不多。
當他急急忙忙地從自己的藏身之處鉆出去一看,就看到了一個讓他這輩子都可能忘不掉的可怕景象——
也有可能是心疼的景象。
“我的東西......”
一聲類似于嚴監生,或者是潑留希金——反正那幾個人的聲音都挺像的——類似于他們聲音的疾呼傳出,帶著一種濃濃的心痛之感。
徐川發現自己好不容易從廢墟(建筑垃圾堆)里扒拉出來的那點東西全都撒落在了地上——包括且不僅限于兩本成年雜志,一本還算是完好的日記本,一件破舊的大衣(看上去應該能防寒的樣子),以及一個......對不起,我有點惡心,容我先爆一句粗口***,好了,以及一個已經嚴重腐爛的左腳。
我在此保證,我沒有想道徐川他到底是出于什么變態的心理,才會帶上一只已經腐爛的......哦,那是他自己的,我沒問題了。
不過之前徐川從來沒有把他的推車上的東西全拿出來過,所有我也沒想到他會把這玩意裝在里面,難道是當紀念品嗎?
話說徐川在罵了幾句難聽的話后,才注意到自己的推車好像不見了,這些本來是裝在推車里面的東西撒了一地,而并不是有熊孩子進行惡作劇,這讓他放心了不少。
不過話又說回來,根據我這幾天的觀察,徐川的精神狀態有點不太正常了。按道理講,在明知道自己處于一個末日氛圍的世界之后,這種情況下遇到熊孩子的惡作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徐川的第一反應卻是這樣的。這樣看來,只能說徐川在潛意識里極度渴望有一個人能和自己交流,甚至說是人是鬼都行,只求一個能聊聊天的人。
他已經獨自一個人在一片只有廢墟的土地上孤獨了二十多天。換句話說,他快瘋了。
這我剛剛也是才想明白的,所以那時候他為什么會在接下來的一瞬間做出那樣瘋狂的舉動就好解釋了——
大地被陰影籠罩,周圍的環境在一瞬間就仿佛進入了黑夜。徐川出于本能地抬起頭,看向了光線被遮擋的方向。
那好像是一座小山坐落于廢棄的樓房之間,臃腫的身軀有著與其不相稱的靈巧和速度,用人類幾乎無法想象的蠻力輕松地摧毀擋在它面前的一切,在廢墟之間給自己蹚出來了一條道路。而站在我的角度就能看見,徐川正式站在這樣一條道路的邊上。
每錯,如果那個怪物選擇的道路稍微再偏上那么一點點,徐川就可以永遠睡下去,再也不用擔心要怎么活著了。
那個綁著小推車的柱子連帶著車子本身一起被掃飛了出去,摔落在幾百米開外的地上。雖然我現在也想問一下車子還能不能用,但是顯然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那個怪物并沒有發現徐川,這是唯一的好消息——我當時是那么認為的。
但接下來的一幕,我是真的沒想到它會發生。
只見徐川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那個怪物漸漸遠離的背影,臉上露出了一種奇怪的表情,肌肉抽搐著扭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眼神里面帶著的瘋狂。
“嘿哥們!這兒!我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