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我做了一點點小記號的男人這幾天并沒有趁機離開這里——哪怕是因為不知道誰家的倒霉孩子引發了“火種”對于黑市的大搜查,他也沒有離開。
畢竟在人多眼雜的地方,秘密才最不像秘密,也最容易淹沒在信息垃圾之中。
況且除了“實驗體”之外,他還有點別的任務要做,而這里就是接頭聯絡地點,那人告訴他的暗號是“等待第七天,不管是時間還是地點”——也就是說,不管發生了什么,他都要在這里待滿一個星期才有可能在那人手里接到任務。
畢竟被搜查的那天已經是第五天了,他可不想半途而廢。
況且,這個任務和他帶著的“實驗體”好像有點什么關系。
我找到他安全屋的方式很簡單,只需要緊緊盯住在混在人群中的那個家伙——他可能并沒有想過在這種地方也會被跟蹤,所以并沒有做什么反跟蹤的動作,所以我很輕松的就一路跟著他來到了他在這個黑市里的安全屋。
出乎我的意料,這里并沒有很隱蔽,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很暴露——
安全屋就在流民聚集點的一處大街邊上,甚至不能算是一件屋子,只是一個半舊的窩棚,走在街上甚至都能瞥見里面是什么樣子——但沒有人會想著去這里面找東西就是了。
這在流民里面也是最貧窮的一批人才會住的地方,根本翻不到什么油水,連小偷都不愿意浪費這個時間光顧一下。
但也正是這樣,連我也差點被騙過去,以為這里不過是一個他臨時歇腳的地點。
但現在還是讓我看看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吧——
在這個小小的窩棚里,被稱為慶叔的男人把抱著的小女孩輕輕放下,摸了摸她的頭,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被一聲輕輕的嘆息取代。
“你在這里等著哦,別亂跑。”有些寵溺的揉著小女孩的頭發,男人的聲音變得十分溫柔,“慶叔還有點兒事要做,很快就回來。”
“嗯,一一不亂跑,一一就在這里等慶叔。”小女孩眨巴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一張一翕,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慶叔還答應一一要出去玩兒呢。”
不知道為什么,男人已經轉過去的身子,在這句話說完的瞬間猛的一僵。停頓了片刻,和往常一樣的溫柔聲音照常傳來,“……對,慶叔還答應了你,要帶你出去玩兒……”
只不過聲音里面藏著一絲不知道因何而來的顫抖。
停了停,男人終究還是沒有轉過來他的身子,而是直接離去。
看樣子,今天就是他要等待的“第七天”。
然后我緊緊跟上了他的腳步,沒有去看那個叫一一的女孩一眼。
……
這個被稱作“慶叔”的家伙,和別人約定的見面地點就在黑市的拍賣場里。在故意晃過一大圈甩掉了他認為有可能存在的跟蹤的家伙之后,在一個沒人的小巷子里面換上了一身新的衣服——
那種沒有任何破損,面料沒有任何拼接,而且一看就是款式得體不會太大也沒有太小的衣服。
這是真正的“有錢人”的衣服。
畢竟黑市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進去的,哪怕你交的起那相當高昂的入場費也不行——入場費可以供一個流民過上過上不愁吃穿的富裕日子差不多一整年——你還必須有與之相配的身份。
這就是這里的規矩。
換好衣服,這次“慶叔”到沒有擔心有人再次跟蹤他,因為不管他走到哪里,周圍的流民在看見他這一身衣服之后,都會遠遠的避開,或者是低下頭,表示自己的恭謙。
因為這不是那群流民可以窺視的世界。
走在街上,路上的人都慌忙的主動讓開前面的道路,生怕哪里引得這位大人不開心,從而招致無妄之災。
這道是讓他前往黑市的路上方便了不少。
沒過多長時間,他就一路走到了真正的黑市大門,在兩邊是侍衛還沒有開口之前就掏出了一張早已準備好的邀請函,也是那個人留給他的。
上面印著“171非公開交易集會所”(171 Closed Trading Meeting Place)幾個燙金的大字,還有花紋從單詞之間穿過,拱衛著最上面的171號避難所的圖標。
這可以讓絕大多數外圍最普通的家伙閉嘴。
雖然貴一點,但是很有用,不是嗎?
謝絕了幾個因為瞥到邀請函的特殊色澤,從而眼神里面充滿狂熱并圍過來的服務人員,拒絕了她們熱情的“暗示”之后,自稱“慶叔”的那個男人輕車熟路的來到了拍賣場。
和我想的一樣,他中間沒有一絲遲疑,立刻向并沒有開放的休息室走去,在緊鎖的門上敲了七下。
接著門應聲而開。
“看了你不是沒腦子的人,那么我們的交易也可以開始了。”那是一個坐在沙發上的獨眼男人,那個沙發在一定程度上象征了他的地位——這東西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哪怕是最普通的。
況且他身下的這張沙發還印著復雜的暗花。
自稱“慶叔”的家伙瞇了瞇眼睛,勉強辨認出來沙發上印著的其實是一段暗語。
“……呵呵,如果那種程度的提示都不能讓我找到這里,那我也沒什么臉來接這個任務了……”搖著頭,“慶叔”擺出了一個無奈的苦笑表情,自嘲道。
但是那個獨眼男人反倒是認真的點了點頭,好像一副深以為意的樣子。
這讓“慶叔”沒由來的一陣反感。
但并沒有讓“慶叔”反感多長時間,那個獨眼就開始了自顧自的表演,一邊用一把小刀修著指甲,一邊故作輕浮,“慶三……”虛著眼睛,故意拖長了腔調,“這個名字是你在殺手榜上的名字對吧……啊,我并沒有要試探你真名的意思,只是覺得……呵,讓我們來好好談談吧。我開除的價碼你絕對不會拒絕。”
……
趁他們談論問題的時間,我正好來說說那個暗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只要但凡有一點對于那個動不動就把人往十字架上釘的宗教有一點點的了解,就能明白第七天的含義。
“休息”或者說“萬物生養”。
這是某位剛捏完泥人的選手打算偷懶一天,然后被寫到自己的宗教總綱里面的事情。
然后就是后面的“時間”與“地點”的暗示——比如被花紋纏繞的單詞。
不是說暗示地點是這個黑市的提示,這個傻子也能明白。這個暗示說的是“休息室”這個具體地點的提示以及敲門的方式。
和前面的“第七天”的隱含意義一結合,就能輕松的得出這個結論,我就不過多解釋了,正好他們兩個家伙的話也談完了——
不過“慶叔”,或者我應該稱呼他慶三——他的臉色明顯不太好。
那個獨眼龍帶著一種得勝者的姿態坐在沙發上,嘴里叼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摸出來的一根香煙,正在噴云吐霧,帶著一種莫名的笑容。
“慶三,我知道你是聰明人,所以你到底會選什么,我猜的到……”、
“你猜不到。”慶三粗暴的打斷了那個男人的廢話,“我拒絕。”
“一個讓你可以直接飛黃騰達的機會,你為什么要拒絕?”那個瞎了一只眼的男人聲音完全冷了下來,“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你只需要交出你手上的實驗體……”
緊接著那個男人的聲音又恢復到了一種蠱惑人心語氣,“你不用擔心完不成任務……畢竟他們只是讓你帶回實驗體,有沒有說是死是活……哪怕你只帶回去一半……嘿嘿嘿……”
“我說了,我拒絕。”
沒有再給那個男人再廢話的機會,慶三轉身離去。
或許因為這個時代他不得不去做某些事情,但不代表他就從此失去了選擇的權利。
活在這個狗娘養的世道里的,并不是只有一群狗娘養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