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風,”說這話的人頭發花白,全部挽起,用一根竹制簪子插好,眼大如銅鈴,胡子花白、臉上道道溝壑,絡腮胡將上嘴唇全部擋住,他一身藍色道袍直接拖地,腰帶卻是格格不入的大紅色,厚大的手掌推推另一位正埋頭演算記錄的道士,“天機不可再泄,還是回去休息吧~”
“哎呀,不知不覺竟有這么多?哈哈哈!”那位埋頭演算的道士抬起頭,他星眉劍目,年輕俊朗,頭戴冠帽,腳踏流星,在爽朗的笑聲中離開。
我偷偷藏在丹爐后面,覺察到腳步聲,正想要跑開,卻被拂塵擋住了去路。
“施主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離去?”那位頭發花白者出現在我的面前,仰頭大笑捋著胡子,“看施主衣著,不像是我們大唐子民。”
我低頭看看自己,上身藍色印花短袖襯衫,下身深棕色大褲衩,腳上還踩著深藍色的塑料涼拖,就是那種超市里最常見的也是最便宜的拖鞋:“請問您是?大唐是?”
“老夫袁天罡,大唐是我國國號,施主莫非是未來人?”那老道士笑著靠近我,手伸出來,輕輕拍拍我的肩膀,正當我摸著后腦勺感慨自己是不是中獎碰上穿越時,那袁天罡手持一把鑲滿寶石的黃金匕首沖我胸膛刺入,他哂笑著補了幾刀,鮮血噴涌而出,將他的臉全部染紅,一陣血腥味撲進我的鼻孔,那粘稠而溫熱的血液進入我的食道,我奮力推開還在不停刺我的袁天罡,捂住鮮血不斷噴涌而出的傷口,忍著疼痛和眩暈,一步一步地往外跑。
“為什么要殺我?”袁天罡還在后面緊追不舍,我來不及思考更多,背上濕透,全身顫抖,腳被絆住,一個大馬哈撲倒在地,回頭就看到他一手一只匕首,跪在我的背上,狠狠地沖我刺來。
“啊!!!”
我驚叫著醒來,心臟劇烈跳動,渾身濕透,抬頭看看周圍,悶熱的房車里,小李一臉壞笑,從迷你小冰箱里掏出一瓶冷飲扔給我:“楊哥,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對象?”
冷飲砸到胸口,我回過神接住,低頭開瓶,發現自己的大褲衩上有幾滴血跡,鼻子里還在往外滴,原來是我流鼻血了呀,心中放松下來,扯下旁邊的紙巾揉成一團塞進鼻孔,將冷飲抵在脖頸處:“領導就不能給咱們多撥點經費嗎?這個破車空調都用不了。”
“楊哥,咱們報社有多窮你心里沒點數嗎?”說話間小李已經將藿香正氣水遞給我,我聳聳肩,接過那瓶這幾天一直在喝的口服液,轉身就看到小書桌上那本牛皮封面筆記本。
這筆記本是小高家里翻出來的。小高研究生畢業沒多久,主任讓我帶著他。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辦公室中有什么大事小事他都特別感興趣,想要趁機一鳴驚人。作為職場老油條的我自然不愿與他太過親近。
前天食堂吃飯,他突然湊過來,一臉得意地說:“師父,我最近有個大新聞要報道了,厲不厲害?”
我看著他那傻樣,應和一句:“厲害,我們小高最厲害了!”
聽聞此話的小高更加得意,他眼冒星光湊上來告訴我:“推背圖聽過沒?天罡推背圖聽過沒?你徒弟馬上就要得普利策了!”
“恭喜恭喜~”我笑著回了句,看著他樂呵呵地端著飯菜離開,心里尋思:“這小子又整什么幺蛾子?”
就從那時起,小高再也沒有出現過。昨天他女朋友報警后,我們才得知小高失蹤。經過一下午的調取口供,晚上我們才從那藍白建筑里出來。小高失蹤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我立馬打車趕到小高家里,和傷心不已的小高父母寒暄幾句,進入小高房間尋找被警方遺漏的蛛絲馬跡。就在他的床墊下面,發現這本筆記。
今天一大早,還未來得及翻看筆記的我被領導一個電話叫醒,攝影師兼司機小李已經在樓下等候,匆匆上車后邊洗臉邊問,這才得知,警方在河邊發現尸塊。這是社會類新聞,報道出來一定會造成轟動。
幸好來得早,我們及時占據了有利位置,但警方才出警不久,不愿向外透露信息,我們就在房車上無聊起來。
腦子里過了一遍這類新聞的采訪要點和重點,翻出筆記本電腦準備寫稿子時,發現自己夾在電腦中間的那本牛皮筆記本。翻開筆記本,一陣塵土伴著墨香襲來,只見首頁夾著一張紙條:如果這世界早就被操控,那我們又該何去何從?
白色紙條與泛黃紙張完全不同,仔細一聞還有古龍香水的味道,這是小高留下的紙條。小高很臭美,經常噴著古龍香水,凡是手碰過的地方都殘留著香水味,久久不能散去。
第二頁上是袁天罡推李淳風背部的插畫,從第三張開始,生澀的古漢語文言文從右到左豎立排開,上面有小高用圓珠筆標注的拼音。
“楊哥,警察出來了!”小李說了一句,立馬抱著器材就往外跑,我回過神來,將藿香正氣水放在桌子上,拿起錄音筆就追了出去。
一群記者涌上去,將剛從現場出來的刑警大隊隊長朱正明團團圍住。
“朱隊長,這是拋尸殺人嗎?其它的尸塊大概什么時候能收集完?”
“朱隊長,這次的拋尸殺人有連環殺人跡象嗎?”
“請問死者是男是女?年齡大小?從人身安全角度出發,我們普通市民應該如何保護自己?”
“請問這是不是南大碎尸案兇手所為?”
小李個頭較大,抱著器材擠進去,我跟在他身后,很快就擠到朱隊長身邊,拿起錄音筆,剛才想好的一切統統忘記,下意識問了句:“朱隊長,請問這與玄學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