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已經和別人在一起了，我……我為什么總這么倒霉啊？我喜歡的人都不喜歡我，秋分你說我是不是真的這么差勁？”

　　葉楠眼角漸漸濕熱，紅紅一片，像熾熱的巖漿，散發著駭人的溫度。

　　“不是的不是的………”

　　秋分一遍遍否認，心底吃了黃連般苦澀。

　　“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干杯！”

　　葉楠忽的振奮起來，掙開秋分的桎梏，仰著頭瞬間便把杯中的酒干得一滴不剩。

　　秋分被她的悲傷渲染，越發惆悵起來。

　　她清醒了這么多年、冷靜了這么多年，此刻也想嘗嘗這一醉方休的滋味。

　　“好，那我今天就陪你醉一場。”

　　她端起黃燦燦的酒杯，視死如歸地望向葉楠，隨后仰頭灌酒。

　　辛辣的啤酒澀澀的，從嗓子滑過時惹得她一陣咳嗽。

　　“好姐妹，來，再喝！老板再來五瓶啤酒。”

　　葉楠擼起袖子，腳踩板凳，振臂高呼。周圍人頻頻側目，她卻恍若無人般自顧自豪飲，沒將任何人放在眼里。

　　秋分和她碰杯，拉著她的袖子讓她坐下，臉燒得厲害，一半約是酒精發作，一半源于周圍異樣的眼光。

　　“小點聲，難道你想被熟人看見我們這樣？”

　　“對哦，不能讓別人看見我們這樣丟臉的樣子，我們偷偷喝………嗝………偷偷喝，誰也不告訴。”

　　葉楠歪著顆腦袋晃晃悠悠地坐下，終于沒再引人注目。秋分稍稍松了口氣。

　　酒杯滿了空，空了滿，觥籌交錯之間意識慢慢飄忽起來。

　　“葉楠……你不行了？哈哈哈，我喝到了最后………嗝……….”

　　“誰說的，我沒醉，我還能喝………”

　　話尚未說完，她又咚的一聲砸回了桌面。

　　鈴聲咋地響起，打破了兩人間的沉寂。

　　眼前晃忽得厲害，秋分盲人摸象般在桌上摸索半天才找到聲源。

　　“誰啊？”

　　她抱著酒瓶，眼簾耷拉著，仿佛下一秒就會合上。

　　“你是……林秋分？你們在哪？”

　　“你誰啊？我憑什么告訴你？你是壞人怎么辦？”

　　秋分坐直身子，暈頭晃腦之間說話倒是氣勢洶洶的。

　　“………”

　　林逸石化半響，默默移開屏幕端詳一陣，確認自己沒打錯，剛剛不是他的幻聽。

　　“你和葉楠在一起嗎？你們是不是喝酒了？”

　　“你誰啊？問那么多干嘛！”

　　秋分答非所問，固執地糾結于林逸的身份。

　　林逸扶額長嘆，不想再與一個喝醉的人雞同鴨講，果斷地掛了電話，拉上錢亞歲一同撈人去了。

　　“怎么掛了？這人掛電話都不知道說一聲再見，沒禮貌，差評！”

　　她對著電話自言自語，像個神經病似的。

　　好在此時店里人聲鼎沸，倒也沒人注意到她。

　　除了角落里一個戴著鴨帽子的人。他靜靜地打量著秋分，一雙眸子掩藏在帽檐之下，叫人看不清神色。

　　肚子里一陣翻江倒海，酒精肆意揮發，終于將她最后一絲清醒蒸發殆盡。

　　她身子一軟，靜悄悄地癱軟在木桌上，再沒動靜。

　　角落里那人看了一會兒，猶豫片刻才緩緩起身朝她們走來。

　　他雙手插兜，只露出半張凌厲的下臉，卻讓人覺得壓迫感十足。

　　他最終停在葉楠旁邊，垂眸將她深深地望著。

　　良久，他伸出手準備將她扶起，手指尚未觸及葉楠的胳膊，便被一聲怒斥打斷。

　　“放開她！”

　　林逸從門口匆匆趕來，瞪著眼前人，一把將他推開，將葉楠護在身后。

　　錢亞歲緊隨而至，一眼便望見了趴在桌上、滿臉紅撲撲的秋分。

　　“你是周正？”

　　“是啊，我看她們兩個喝醉了就想著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周正無辜地笑笑，看著怒氣沖沖的林逸擺擺手。

　　“謝謝，不過我們會照顧她們，就不麻煩你了。”

　　錢壓歲回敬他一個禮貌的微笑，言辭之間卻已經暗含立場。

　　周正看了一眼醉醺醺的葉楠，挑了挑嘴角。

　　“那她就交給你們了，我就先走了。”說著抬起腿，揚長而去。

　　林逸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瞅了瞅錢亞歲，問道：“他和葉楠什么關系？”

　　錢亞歲拍拍他的肩，將之前在食堂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目光所及全是酒瓶，雖然大部分都在葉楠面前，不過他還是蹙起了眉頭。

　　你拒絕我卻自己來買醉，到底發生了什么？他怔怔地想。

　　“嗯………你來了………”

　　秋分半睜著眸子，笑著看著錢亞歲。

　　“還好，還認識你，沒傻。剛剛一直質問我是誰？死活不說在哪，還好你有手機定位。”林逸坐在葉楠旁邊，幽幽地說。

　　錢壓歲盯著這樣的秋分，眼底一片漆黑，似乎暗藏著化不開的雪。

　　他輕撫著她的發，似有若無地嘆氣。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不能告訴我？”

　　然而秋分只是笑，傻傻地笑，趴在桌上瞇著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

　　“行了，你現在跟她說什么都是對牛彈琴，先把她們弄回去吧。”林逸同樣無奈扶額。

　　兩個一人攙一個，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

　　錢亞歲小心翼翼地摟著秋分的腰肢，防止她滑下去。

　　可她并不怎么老實，在他懷里上躥下跳的，宛如一只未開化的石猴。

　　“你乖一點，否則小心我把你丟出去。”他被她煩得忍無可忍。

　　“我不亂動就是了，不要丟我。”

　　她委屈巴巴地仰頭看他，瞬間老實起來，貼在他的胸前，小鳥依人般溫順乖巧。

　　柔順的長發擦過他的脖頸，惹得他陣陣戰栗，心底一軟。

　　“我永遠也不會把你丟下你的，可你總是什么都藏在心底讓我猜，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嗯………水………我想喝水………”

　　錢壓歲無奈嘆氣，在她滾燙的臉頰上印下一吻。睫毛輕顫，模樣虔誠。

　　“我大概是上輩子欠了你，這輩子是來還債的。”他喃喃自語道，唇邊漾開一絲淺笑。

　　比起他，林逸的遭遇可稱得上是凄慘至極。

　　葉楠被喚醒之后，便一直處于亢奮狀態，宛如打了雞血般原地復活。

　　她攥著林逸的頭發當話筒，當街高歌。林逸不僅要忍受頭皮發麻的痛楚，還得承受路人看傻子的目光，可謂是身心俱疲。

　　“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

　　“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騎著他去啊去趕集………”

　　他的控訴被某人赤裸裸無視。葉楠兀自投入到角色中，唱得聲情并茂，且………五音不全。

　　林逸郁悶地只剩嘆氣，生活不易，有了葉楠的生活更加不易。

　　一曲畢，葉楠放開了他的頭發，呆呆地打量起他的臉。

　　“誒？你長得怎么那么像林逸那個混蛋？”

　　消停沒一會兒，她復捏著林逸的臉頰，傻傻發問。

　　“我——就——是！”他咬牙切齒。

　　“怎么可能？那個………混蛋現在有女朋友了………才不會來管我呢？嘿嘿嘿………你一定是我的幻覺………幻覺………”

　　葉楠訥訥道，一個踉蹌就要朝后倒去。

　　林逸趕忙扶住她的胳膊，防止她跌倒，心下疑惑。

　　“我什么時候有女朋友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葉楠恍若未聞般繼續揉搓他的臉，樂此不疲。林逸皺著眉頭看她在自己臉上為非作歹。

　　“哈哈………包子……啊不是……是饅頭……看上去好像挺好吃的………”

　　林逸默默翻了個白眼，暗自腹誹這家伙滿腦子都是吃。

　　他剛想開口嘲笑她幾句，脖子一緊，轉瞬便被一個溫溫涼涼、軟軟糯糯的東西堵住了嘴唇。

　　他驚得一動也不敢動，眼睛瞪得溜圓，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突然放大的面容。

　　心跳上了馬達般瘋狂蹦跶，撒開丫子一路狂奔。

　　葉楠松開他的衣領，意猶未盡地吧唧吧唧嘴，笑得異常滿足。

　　“味道還不錯………嘿嘿嘿………嗝………”

　　林逸呆呆地望著她，目光深沉。良久，他才找回嗓音，喑啞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葉楠撲閃著大眼睛迷惑地歪著頭，一雙手也不安分，搖來晃去的。

　　她嘿嘿偷笑兩聲，沖他招招手。

　　林逸從諫如流地低下頭。她夾著酒香的氣息隨著清風一起飄入他的耳畔。

　　“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她掩著嘴唇，一派天真爛漫。

　　林逸心頭一緊，莫名緊張，咽了咽口水，追問：“誰啊？”

　　“可惜他不喜歡我………他喜歡上了別人………你說，我是不是長得很丑？”

　　她自顧自地嘟嘟囔囔。

　　林逸心下一沉，忽的想起剛剛的周正以及錢亞歲所說的話。

　　所以你喜歡的是周正嗎？想到這，他不禁暗自神傷起來，卻依舊寬慰著她。

　　“你很好看，是他眼瞎。”

　　“嘿嘿嘿……我也這么覺得………還是你有眼光………”

　　她笑嘻嘻地湊近，戳了戳他的胸膛。一下一下，仿佛戳在他的心窩上，陣陣地疼。

　　他握緊她亂動的手，捏在手心，目光溫柔，一如今夜的夜晚風，清涼和煦，沁人心脾。

　　“你真的這么喜歡他？”

　　“嗯………”

　　她用盡最后的力氣點了點頭，隨后癱倒在他懷中，人事不省。

　　留下某人獨自悵然若失，仰天望月。

　　月光皎潔，流光徘徊，將他們擁在一起的身影點亮、拉長，宛如一出精彩的皮影戲，正當高潮。

　　今夜，有人注定無眠，有人注定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