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陵城城門下,景晴帶著一眾人在等著迎接肖巖。景晴坐在馬車內,等待來報。
三四年不見了,不知道舅舅他們過得怎樣,她也是去年臘月才收到舅舅來信,舅舅全家都搬去了漠南,算是在漠南扎了根。伯父派人快馬加鞭送去的喪貼,因為舅舅舉家遷走,輾轉探聽之下,書信到時,已經是一月后。
而那時候,舅舅帶著大表兄、二表兄都出發去了西域,大漠的寒冬難走,他們到達后,一直到春來方歸。
不知道,舅舅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不像個商人,倒像個游俠。行事說話,都帶著一股子直爽豪邁,父親說,這就是大漠的味道,大漠的風沙、大漠的遼闊、大漠的冷暖分明。舅舅從西域帶回的東西,總是十分稀奇。
等了一個多時辰,浩浩蕩蕩的商隊終于進入景陵城,景晴下馬迎接,感動敘舊一番,肖巖跟她說先把商隊安置妥當,再前往簡錦軒。
景晴自當知道,便先回,布置晚宴,邀請舅舅攜親近手下入府吃宴。因為是孝期,所以雖然設宴,但是一切從簡,吃的也多是素食,酒自然不要,以清茶代之。
當晚雖然景晴造就準備好東苑以備肖巖住下,但肖巖也知道她如今孤身一人持家,舅家再親厚,也是不妥的。
他跟景晴說:“舅舅此行,百來號人,已經在酒樓住下,舅舅那幾車子東西從西域帶回,可是寶貝得緊,必須眼皮子底下看著才行。”
景晴也是知道的,舅舅每次前往西域,去時會帶著一大批上好的茶葉、絲綢和一些瓷器,這些東西一到西域,炙手可熱。回程時,舅舅又會一路網羅各國珍品,回到中土,如此一來,舅舅憑借著本來就富甲一方的家業,往來西域的利潤非常,很快成了這條商道上聞名遐邇的商賈。
商賈地位本不高,但是因為舅舅在經商這方面,獨具慧眼,選擇了常人所沒想到的,他所經營的,都是貴重之物,自然所交非常人。特別是他運回之物,大多是名門世家大為新奇喜愛之寶,所以,舅舅的聲名,是一般商賈所不能及。
……
第二日,舅舅方才又到府上和景晴敘舊,看到景晴讓人搬出的東西,皺眉道:“舅舅一大老粗,常年日曬風沙吹,用什么潤玉膏。”看著紫葉紫菁端著的兩箱子瓶瓶罐罐還有香料物什,他揮揮手。
“舅舅你摸摸,臉都皺了,涂一涂就三十了。”景晴笑著調侃道。
“哈哈,我的晴兒真會說話。”肖巖瞪眼大笑,“你個個表兄都想著來看你,我嫌他們煩,你舅母身體一直不大好,我命他們乖乖呆在漠南陪你舅母。不然,他們一定和你聊得來。”
“晴兒雖只見過一次,但也知道,表兄們待晴兒是極好的。”景晴回憶起每年受到的禮物,心里暖暖的感覺便涌上心頭。
此時,舅舅手下抬了一箱子進來,景晴也猜到了。
小時候,那些奇珍異玩,每年都要送兩次,肖巖每次送,多半是些很貴重的,卻不如那堆奇特的東西惹小小的晴兒歡心,而那些東西,拿出來的時候,總會貼上一張張小紙條,寫著四個表兄的名字。
舅母信上說起,還讓她挑一挑,看看最喜歡誰送的,回信告訴她,還說幾個表兄為此,還大下賭注,都認為自己的禮物最好。
景晴倒也每此都不客氣地選出最喜歡的,但其他的卻也視若珍寶,一件不棄。
景晴打開,果然,里面整齊地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珠子、牙雕、瑪瑙和不知道的東西,上面還是一樣,掛著小布條,寫著肖苳、肖硒、肖楠、肖北。
東南西北,諧音的取字,據父親說,舅舅給他們取名時,想也沒想,就說干脆以東南西北為順序,誰知真的剛好湊齊東南西北四兄弟。
父親還說,舅舅后來抱怨自己一語中的,最后是湊到了東南西北,卻都是兒子。也因此,舅舅和表兄們,對他這個唯一的表妹,甚是喜愛,喜愛到有時候會打起來。
真好!晴兒心里道。至少現在,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她還有舅舅舅母,還有幾個兄長。此念未曾吐露半分,但景晴心里是知道的,雖然伯父待她好,但卻有景陵虞的氣勢在,有些疏離感,不若舅舅般爽朗,伯母卻是不太喜自己的,因為母親是商賈家出身。而幾個兄長姐姐,因為甚少一起,幼時便不親近,也有云氏的影響。
她自幼便喜歡呆在父親身畔,原來父親亦讓她上女學或學監,但她卻喜歡景易親授,因此,她所學,大多出自景易。
有些方面,景易涉獵不多,但是景晴有意學之,景易便會找到精于此道的先生,為之獨立授學,而這些先生,多半是半仕半隱的飽學之士,憑借景易的交情,她成了幾個名士的關門弟子,雖然都是傳書居多,親授少,但景晴卻也所學匪淺,只是也因此,世人都不知景家景易之女,是有師承之人,就連那幾個名士的弟子,也不過是親傳弟子知道。
還有些方面,如女工之類爾,則尋來老的教習姑姑教授一二,女工刺繡,景晴卻是不在行的。琴笛之樂,她亦是懂品而不懂彈奏。
她性子溫婉堅毅,跟舅舅一家一起,卻是出奇的和諧。紫葉紫菁自小見此,也才理之自然,旁人若見,卻該驚詫異常。
有時候,距離不是人心遠近的標尺,有些人,雖然很近,心卻很遠,有些人,相隔萬里,心卻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