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蕭景琰是喜歡他的父皇蕭允的,是渴望得到他的關心和贊賞的,可惜,他的目光從來沒為他停留一分,漸漸的,他也不在乎了。
其實對于皇權,他是不屑的,可能僅僅只是因為好玩吧。
“啟稟皇上,秀女到。”傳令的太監跪伏在偏殿殿口。
“宣。”皇上迫不及待。
于是,一名名秀女皆娉婷入殿,容貌秀麗,幾乎讓蕭景智坐不住,急忙起身卻又體虛地暈了下,蕭景琰見狀,趕緊將他攙住。
“皇上,請容臣弟攙扶著。”
“攙得好、攙得好!”蕭景智迭聲夸獎,示意他快快攙他下堂,他要親自挑選秀女,要親自瞧瞧他早已相中的美人是否就在席上。
秀女一共十二個人,排成三列,蕭景琰摻著蕭景智挨個挨個地挑。
他神色如冰,面色淡然,由著蕭景智對著秀女上下其手,沉冷的黑眸淡淡掃下十幾名秀女,卻驀地發現站在最末端的女人,由始至終都垂著頭,身子骨偏細,教他不由得挑起濃眉。
這十幾名秀女,多柔嫩圓潤,唯獨她身材纖瘦,顯得有些突兀。
蕭景琰摻著他緩步挑著,來到這女子面前,果然不出所料,蕭景智對這干扁女子沒半點興趣,很自動地跳過她,照顧著隔壁秀女,而他則是移到她面前,低聲命令她:“抬頭。”
“我……我不敢!”
我?蕭景琰微瞇起黑眸。這女人是打哪來的,為什么半點宮中禮儀都不懂,竟自稱我?難不成是他族奸細或殺手?
這念頭一出,他隨即好笑地自動刪除。
就憑她?
“抬頭。”他再道。
女子猶豫了下,很快速地抬眼,又很快速地垂下眼。
他濃眉微揚,對她更生了幾分好奇。
這群秀女多為身子豐滿,臉蛋俏艷,但她夾雜在這些人其中,反倒是突顯了脫俗出麈的清靈秀態,雖談不上美若天仙,卻像是不見其姿,先聞其香,淡淡地傲立一隅,獨綻美麗。
“好,朕就封妳為……”
蕭景智的嗓音傳來,拉回他瞬間閃神的心智,不禁掀唇冷笑,回眼探去。“皇上,除杜尚書的閨女以外,全都封為才人吧。”
“可是,朕……”他看中的有三個耶!若不封個高階點的,常帶在身邊,他會馬上忘了,不能怪他,實在是喜新厭舊程度太高。
“皇上,就封杜尚書的閨女為杜昭儀吧。”蕭景琰湊近他耳邊,“不過是個名號,終究全都是皇上的妾,是不?”
蕭景琰忖了下,再展笑意。“肅親王說的是,就依肅親王所說的,傳令下去。”
蕭景琰滿意地點點頭,黑眸輕掃過兩旁的文武百官,那眸底的冷詭笑意,就像在告知他們,誰是主!
最后,目光落在那依舊垂著臉的女子身上。
罷了,管她到底是誰,奸細也好,殺手也罷,能替他除去蕭景智,有何不可?
那時,他是這么想的,如今卻證實。她真的不過是個迷糊的小小才人罷了。
蕭景琰冷哼,迎著拂面的冷風,沖散酒氣,半絲笑意不存的俊顏森寒冷冽,黑眸直瞅著宮城東墻內的一片焦土。
焦土沿著墻邊延伸千尺遠,四周寸草不生,林木焦枯。
他赭紅色的綾袍在風雨中飄揚,斂眼放任心神沉入回憶,卻驀地聽聞些微腳步聲,抬眼,就瞧見約莫一個時辰前遇見的小小才人竟又晃到這兒來了。他不禁悶笑,瞧她疲憊的步伐,像個小老太婆地走來,那毫無城府的神色,有如是這污濁后宮中的一道清泉,一束瑤光。
柳初夏猶豫了下,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攀問,只因剛才他的神情好哀傷好陰郁,負手昴立在風中,渾身散發著天地之間只剩他一人般的孤獨,那模樣,跟先前看到他的感覺,差很多。
她如是想,隨即勾起笑,大步向前。“這位大哥,請問一下,百鵑殿是往這兒嗎?”
她從后宮中央來到了西邊,邊走邊搖頭晃腦,可憐的是還找不到半個人問,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他,怎能不問?
蕭景琰定定地看著她,唇角微勾。“往北。”
“原來如此!”她驀地擊掌,粉顏滿是笑,欠了欠身。“謝謝這位大哥。”
“不客氣。”
她原本要走,然走了兩步,實在是忍不住又踅回。“這位大哥,我是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什么事,但是呢,酒喝太多不太好,而且借酒澆愁也沒用,所以凡事看開一點,自己也能好過一點。”這是她的經驗談,與他分享。
話落,又欠了欠身,繼續繞著宮墻往北走,一邊走還一邊想。怪了,她現在應該是在后宮范圍里吧,為什么在這里也能遇到他?
雨愈落愈大,她甩了甩頭。不管了,先回到百鵑殿再說吧。
蕭景琰緩緩地挑起濃眉,玩味地勾笑。
他借酒澆愁?她是哪只眼睛瞧見他借酒澆愁?都自顧不暇了,還能把心思擱到他身上?
瞅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他非常肯定她絕不是殺手,只因他從未見過方向感奇差無比的殺手。
就他所知,百鵑殿是在后宮東側,若她繞著宮墻一圈,依她腳程,約莫……四個時辰后,應該就可以回到百鵑殿殿了。
祝她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