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交易?”
蘇蓮子放開了機括。如果獨孤桓真的已經知道她和山鬼關系匪淺,那么知道的不會只有他一人。自己即使暫時迷暈他,也難保消息不會散布出去。他也正是拿準了這一點,才敢來威脅自己的吧!
其實那個箱子根本無甚緊要,但是若是有人認得那些毒,便大大的不妙了。
“我和山鬼沒有仇?!豹毠禄刚f,“所以你到底和山鬼有沒有關系我根本不在乎。但是我有一個非殺不可的仇人,只要你為我提供一種毒藥,能夠殺死他,我絕不會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怎么樣?”
“能夠殺人的毒藥有很多。”蘇蓮子疑惑,何必一定要自己的藥?
獨孤桓耐心地解釋說:“那個人對毒道藥道都有很深的研究。等閑的毒藥根本奈何不了他!甚至還沒近身便會被他發現,他自己也格外小心,對于防毒驗毒尤其精通。
而他生活的地方,護衛重重,陌生人根本難以靠近。
如果我要殺他,最好的方法只能是用毒,而且是極高明的毒,此前江湖上從未出現過的毒才能讓他防不勝防。要一擊必中,迅速致命。更要無色無味,讓他防不勝防。
所以你明白了吧?這個世上除了山鬼,沒人有這個能耐!但是蘇姑娘天資過人,又精通用毒之術,所以鄙人有意結交?!?p> 制毒,她并非沒有做過。如果這樣的妥協,可以換來自己和燕姨的安全——不!她搖了搖頭:“我不能殺人?!?p> “是制毒,不是殺人?!豹毠禄缚粗艁y的眼神說,“就算殺人,那也是我的事,與你無關?!?p> “不可以殺人?!碧K蓮子依舊搖頭,在山上師父教的是掃地莫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蟲魚鳥獸,皆是蕓蕓眾生。后來燕姨教她用毒教她習武打獵,但她從未殺過一個人。
燕姨說:“殺了人,你就會后悔的?!?p> 獨孤桓迫近她:“我要殺的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p> 蘇蓮子祈求一般望著他,就像網中的魚看著漁夫,就像籠中的鳥看著獵人:“師父說過,怨仇是人心里燃燒的一團火,最終只能燒毀自己。”
獨孤桓仰頭看向窗外的藍天翠竹,“你師父也許是對的。但是他如果也有這樣一個仇人,我想他寧愿以身飼火,也一定會讓對方親歷焚身之痛。”
“師父說過,眾生皆苦,得饒人處且饒人?!碧K蓮子看著他,他那飛揚的眉宇間仿佛藏著千千萬萬不可言說的隱情,仿佛白云掠過,青山幾萬重。
“沒想到你師父竟是一副菩薩心腸?!豹毠禄咐硭斎徽J為她說的是山鬼趙和,結合早年的江湖軼事,不由得微微哂笑起來。
“眾生皆苦,所以這個選擇由你來做。蘇姑娘,你既然選擇了下山,便早就決定了不再守戒律,不再為眾生苦修一生。決定,你可以三天以后告訴我,我隨時在這里等你。這個箱子就暫且留在這里做個憑證吧?!?p> 說到此處,彼此無話。蘇蓮子告辭出來。
獨孤桓起身站在窗前,目送她窈窕的身姿路過庭中。
“蘇姐,救命。”
谷豐兒捂著臉跪在她前面,擋住了她旳去路。
此時蘇蓮子本該恨極了谷豐兒。但是她低頭看到谷豐兒滿臉紅腫潰爛的慘狀,首先涌上心頭的竟然是悲憫和同情,甚至對這種情況和自己有關感到深深地不安。
“你動了我的東西?”她明明知道,卻還是忍不住問。不是因為想要羞辱谷豐兒自作自受,而是因為她曾經真的當他是朋友,卻被無情背叛的不甘和難過。
“咚!咚!咚!”谷豐兒放開捂住臉的手,在地上連叩了三個響頭,抬頭帶了哭腔說:“蘇姐,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人!我恩將仇報!”
他說著左右開弓,已是兩個巴掌“啪啪”打在早已紅腫不堪的臉上。蘇蓮子一把抓住他的手攔住他。
他一下子失了力氣一般撲在地上,手還被蘇蓮子抓著,痛苦不堪地哭求道:“蘇姐,我還有個兄弟,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皮肉了!都是我的錯,他可并沒有對不起您!您發慈悲,救救他!我寧愿拿這條命報答您!
蘇姐,我豬狗不如,要殺要剮都聽您的——”
“我需要一家藥鋪來配解藥?!碧K蓮子說。
“什么?”谷豐兒一時沒反應過來。
蘇蓮子解釋說:“解藥得現配。我需要一家藥鋪和單獨的配藥間,越快越好?!?p> 谷豐兒大喜過望,在地上連磕十幾個響頭:“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谷豐兒肝腦涂地,必定報答?!?p> 看到蘇蓮子抬步往前走,趕緊滾爬起來跟上去:“蘇姐,我帶您去濟生堂,這是南市最好的藥鋪,我和那老板熟,能行個方便?!?p> 蘇蓮子忽地停住了腳,回頭看向他。
谷豐兒心里發毛,生怕蘇蓮子又反悔了,不愿意配解藥救他們,一口氣憋的差點沒上來。
只聽蘇蓮子說:“我沒錢了。一文錢也沒有?!?p> 谷豐兒反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蘇姐的包袱還在獨孤公子那里?!?p> 話雖這么說,他腳下卻不動,只是躊躇著,顯然是不敢去找獨孤桓說話。
蘇蓮子卻不在意地說:“去藥鋪買藥的錢,你得帶上吧?”
谷豐兒這才明白過來,蘇蓮子并不是問他要包袱,于是小心翼翼地問:“不知道需要多少?”
言下之意,若是要用什么人身鹿茸,百十兩的銀子,他可也為難。
蘇蓮子想了想燕姨平時買藥材的價錢,估摸著說:“五兩就足夠了?!?p> 谷豐兒連忙答應不跌:“蘇姐放心,我帶著呢!包我身上?!?p> 說著趕忙在前面帶路,蘇蓮子也不遲疑,能快一刻鐘,那人便能少受一刻鐘的罪吧。
她這么想著,又覺得自己若是這樣被燕姨知道,一定要嫌棄自己有辱師門。燕姨何曾像她這樣狼狽啊!
想著想著,谷豐兒已經往前了一大截,她緊走幾步跟上去:“谷豐兒,你還得答應我一件事?!?p> “什么事?”谷豐兒剛剛放下去的心又提溜了起來。
蘇蓮子看著他那如臨大敵的緊張樣子,忍不住笑了:“以后不準在我跟前打自己嘴巴?!?p> “是是是。小的一向皮糙肉厚,蘇姐不必在意?!彼ξ卮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