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葉落,曾幾何時
如果你曾經走入這條歷經歲月的老街,你可能不會被這家普普通通,平白無奇的店所吸引。
青磚白瓦,映襯著門前那株蒼天大樹,在它的蔭蔽下,觀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春夏秋冬。
不知道這宅子,它的年歲有多久?反正這棵樹在的時候,它就已經存在了,這是一家會回收老物件的店,他不是當鋪,因為他只收,而不賣。
店里面一個伙計,一個掌柜,即使是到了現在,還是沿襲著以前的稱呼,大概是叫慣了吧?
伙計,十一二歲,是個父母早亡的孤兒。身材消瘦,卻有著不小的力氣,平時幫著店里打掃衛生,順帶洗衣做飯。當初掌柜,將她從要飯的那個地方撿回來的時候,他就知道,這里將會成為他的家,它會成為這里的人,他將守住,這里的一切。
掌柜的年紀,怕是比他大不了多少,20來歲的樣子,心思卻比年歲深的多,沒人的時候,他就坐在搖椅上,打著蒲扇,看著落日夕陽,在余暉中,安然度日,這的的確確不像一個20多歲的青少年,他在等,等待老物件的到來。
“阿土,”這是因為它剛剛被撿回來的時候,一身土里土氣的樣子,看到衣服上彈不盡的土,突發奇想起了這個稱呼,“今天可有生意?”
“少爺,我們到現在還沒開張吧?”阿圖手上拿著掃帚,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是的,這是正月,過幾天就是元宵了,這條街上的人們,都各自處理自己的事物,家家戶戶都沉浸在過年的喜悅中,哪有人,還記得這家古老,不引人注意的店。
少年著一身青衣長衫這是民國年間就流傳下來的,掌柜,特有的衣服,在現代人的眼里它可能會顯得土里土氣,但是對于掌柜來說,他穿起來既舒適又還挺別致。
少年姓李,名長生。這是他在這里呆的第一個年頭,上完大學,她不顧父母的反對在受到爺爺的臨終信后,奮不顧身地來到了這里,接管了這家店和這里的一切。
沒有現代化的設備全是一些木頭制的老物件,就連喝水的茶壺,上面都留下了歲月的痕跡,那一道道木頭的紋理,刻下了時間的清霜,記載了年華的不易,細數過往,交代著,那緩緩流淌過的時光。
“你好,請問有人嗎?”
一聲緩慢悅耳的,來自于一個陌生人的聲音打破了原本的寧靜,阿土放下了手中的活,抬頭向門外看去。
那是一個打著油紙傘,穿著青綠色旗袍,身材苗條的女人,這把小花傘擋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清楚她的模樣,嚴格的說絕對是一個氣質高雅的美女。
“你好,請問您有什么事?”阿土迎了上來,仿佛熟練的打量著眼前的這一個女人,這是少爺教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將是一筆大生意。
是的,店里只收不賣,但是允許交換,別想太多,以物易物,自古就是一套熟悉的生意觀。
“請問李老爺子在嗎?”女人輕聲細語的問候就像春風拂過臉頰,撓的人心里癢癢的,阿土左顧右盼,就想從傘的間隙間,看清楚女人到底長的什么樣?
“請問您指的是誰?我們這里可沒有什么老爺子,您指的莫不是我們家少爺?”
未等片刻,屋里卻傳來了一聲響,少爺,起床了。
也罷,又睡到日上三竿,慵懶了些,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才適合他,他才不想到城市里面去過那些朝九晚五的生活,這種田園趣事那些城里人是不懂的,他們只追逐著金錢和利益,哪里懂得?這邊陲小鎮的樂趣。
“阿土,外面是誰?”李長生穿好了衣服,也洗漱了。打著哈欠,從臥室里走了出來,經過小廊,來到了前廳。
“少爺,這位客人說要找李老爺子?!卑⑼寥鐚嵎A告,他還是不曉得,明明就兩個人,哪里出了個李老爺子呢?
“那叫她進來吧?!崩铋L生仿佛想到了什么?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打起精神,坐進了前面的會客廳上的一把椅子,老檀木做的,結實耐用,還有著一股奇異的香味,讓人精神為之一振,他貪婪的吸著這味道,昨夜的夢,煙消云散。
女人走了進來,點了點頭,跨過那道門檻,小碎步,如蜻蜓點水,如亂灑清荷,聽不見一點聲響,連步伐都是那么的優美,她看了一眼屋里的陳設,“這里還是以前的樣子??!”
“爺爺雖然走了,但是東西我一點沒動,”李長生,抿了一口阿土,剛才泡的茶,“請坐?!?p> “好的?!迸藦澚讼卵辛藗€禮,然后側身坐了下來,腿,慢慢的收了進去,這坐姿優雅極了,一看就是大家閨秀,家教甚是嚴厲。
“他,走的時候,是開心,還是悲傷?”
女人的聲音,就像一滴雨水,落進了盛滿水的缸,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是個人都察覺的出,她的情感起了波動。
“一般般吧!爺爺告訴過我,遲早會有一個女人來找他的,我等了幾個月,你終于來啦!”李長生,沒有一點表情的變化,他注視著,眼前這個,明明應該,消失的女人,因為她的年紀,該是很大很大。
女人精致的臉龐上,竟沒有留下一絲歲月的痕跡,滿臉的膠原蛋白,如果是在這個年代,肯定是舞臺上最亮的那顆星,但是她的裝扮與現代卻格格不入,那發簪格外亮眼,李長生一眼就看出那東西也上了年頭,木制的,泛著紫色的光,應該是價值不菲吧?
女人纖細的手腕上,綁著一枚潔白如玉的鐲子,如果仔細的看,你可能會發現其中暗含著一圈紅色像血一樣的紋路,好像還是活呢,再仔細一點,你就會發現,它可能,還在流淌。
“我要是早些日子來,或許就能見上一面,但是,”女人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可是又哽咽在喉,說不出口,長時間的忍耐,終于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一瞬間拿起了腰間的手帕,低聲的啜泣,轉變為嚎啕大哭。
李長生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安慰他,這個人,和爺爺之間發生了些什么呢?在這一刻他也不好問些什么,只能安靜的等待。
阿土繼續掃他的院子,對于少爺,他向來是放心的,除了懶了點,做事少爺還是有水平的,一個外來的大學生,撐起了一家店,這幾個月他是看在眼里,雖然沒有生意,不過這樣也好,安靜,比喧鬧更適合生存。
女人哭了一段時間,慢慢的穩定了情緒,她整理了思緒,將那一段塵封在記憶中的時光,緩緩道來。
那,是在很久以前的一個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