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忙活的就到了晚上,各家時隔多年再次攜妻帶子的來到易家一同過中秋節。易紹修就杵在大門外等著,一輛車過來便打聲招呼,直到所有的人都到齊為止。
易純兒躲在二樓從樓梯縫隙中偷偷往一樓看,都是些世家伯伯和伯母,還有一堆不認識的女人,再一眼看,看見了張譽臣,小時候便是文縐縐的小大人模樣,現在還真是一點都沒變,若真要問她喜歡什么樣的,絕不會是張譽臣這樣的。
身邊的下人看見了,多了一嘴,易純兒看了一眼,那人便慌慌張張的離開,她也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裙擺從二樓下去。
何云和左青負責和各家的貴太太們聊天做伴,易紹修則和各家主談論他們男人之間的話,由于晚宴還未開始,所以被暫時的分成兩部分。
何云注意到易純兒下來了,便走向她,小聲地對她說,“到張伯伯那打聲招呼。”
易純兒撅著嘴看著何云,顯然她不想去,但是她最喜歡這個大娘,又不好不聽她的話,只好妥協,“在哪呢?”
“來,我帶你去,一會他肯定會讓你和他的兒子認識,你記得多說兩句。”何云牽著易純兒朝“男人堆”那走去。
正巧易紹修看向她們,何云用眼神示意他,他立即明白,“看看,我的大妞來了。”
眾人順著易紹修手指的方向看去,張譽臣也不例外。
“純兒可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可謂是女大十八變吶。”張鴻霖看著這位未來的兒媳甚是滿意。
易純兒也很禮貌的向張鴻霖問好,幾人稍談幾句便讓易純兒帶著張譽臣去后院玩。
二人其實不算太熟,即便是小時候也只是看過幾眼,也并沒有真正的說上話,此時要他們二人一同去后院豈不是要尬著他們了。
一路上兩人只是各走各的,直到快到后院時,張譽臣才忍不住,叫住了走在前頭的易純兒,“你……你好!我叫張譽臣。”
易純兒聞聲轉過身去,呆望著他,“我知道。”
其實他長得不丑,甚至還是蠻帥氣的,渾身透露出一種干凈的氣息,讓人和他呆在一起會很舒服,只是易純兒喜歡的,是那種英雄,蓋世英雄,錯……就錯在這里吧!
“那……那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張譽臣其實很緊張,他也其實挺喜歡她的,雖然是父母之命,但是他并不反對,還很滿意。
易純兒更呆了,這和她的兩個弟弟還真是不一樣,這個更古怪了,“你,不知道?你爹沒有告訴你嗎?”
張譽臣趕緊揮著雙手,解釋道,“不是,不是,因為……我想聽你……聽你親口告訴我,所以……我讓他們都不要告訴我……”
說完后貌似還害羞了,低下了頭。
“我叫易純兒。”易純兒見他還算友善,再說訂婚這事他也是無辜的,就暫且不和他計較,“其實你不用這樣緊張的,我又不是老虎,不會吃了你,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的話,就必須像你平時對待你的朋友一樣,你對朋友會緊張嗎?”張譽臣聽了,趕緊搖搖頭,易純兒走近他,“那不就行了,我們做朋友吧!”
張譽臣平緩了心情,他之前以為易純兒會討厭他,但現在貌似是自己想多了,便不那么緊張了。這次是易純兒和張譽臣并肩走進后院。
易銘愷聽見有人來的聲音,沒用想,那一定是易純兒,不然誰回來這“破地方”。
“銘愷?”沒人應,“那是我三弟,他肯定又是讀書入迷了,你別介意啊。”
易純兒三步并作兩步的走到易銘愷身邊,果不其然,他又在讀書,“易銘愷,你姐來了,還不來接我?”
易銘愷放下書,還瞧見了張譽臣,便調侃道,“準姐夫也來啦,有失遠迎。”
易純兒哪聽得這話,頓時就揪著易銘愷的耳朵不放,讓他疼得嗷嗷叫,“姐,姐,姐,我最漂亮的姐姐,這還有人在呢!”
“那你說,是誰?”易純兒給他一次機會,這次錯了,那易銘愷的下場一定會很慘,“張副統領家的三子,張譽臣!”
“這還差不多!”易純兒這才放了他。一旁在旁邊看著的張譽臣心生羨慕,“你們姐弟的感情真好,在我們家都是各自守自,不可犯了禮教。”
“這只是現在,要是換在了從前……”易純兒用眼神掃視易銘愷,“他可從來不理我。”
又是易銘愷的錯,他突然想起來一件可以轉移注意力的事,“姐,你不是想去放花燈嗎?這不是剛好有個現成的伴!”
易純兒知道他說的是誰,只是現在晚宴還沒開始,如果走掉的話,會惹爹難堪,但是不等她拒絕,張譽臣就先開口說話,“好啊,我也從來沒有放過花燈,一起去吧。”
“不好,現在晚宴還沒有開始,不能去。”
易銘愷一手推著一個,離開后院,“晚宴又和我們沒有關系,你說二哥去了嗎?他現在估計還呆在書房里看誰的兵書勒……”
這么不巧,易紹修銘軒出現了,“你們這是要去哪?”
尷了個尬,三人齊刷刷的轉頭回看,是易銘軒!“二哥!放花燈嗎?”易銘愷想著既然他聽見又看見了,那就把他一起賄賂過來。
但是結果毫不意外,易銘軒十分冷漠的說句,“不去。”
易銘愷給易純兒使眼色,易純兒秒懂,上前去拉著易銘軒就跑,四個人大晚上的從花園小道跑出門去,不過讓人意外的是易銘軒竟然沒有喊叫,不過稍微想想也對,他那么在乎自己形象的人怎么可能會去做有失自己形象的事呢!
“你們一沒錢二沒花燈的怎么玩?”易銘軒的話引起幾個人的反思,好有道理,因為匆匆忙忙出來確實也沒有錢。
易銘愷突然轉念一想,“二哥,難怪你會乖乖的和我們一起出來,原來是知道我們沒有錢,所以你肯定有。”
易銘軒搖著頭說,“我又不常出門,要錢何用?”
易純兒上下打量著易銘軒,“搜他身。”
幾個人聽令,帶著邪惡的表情對易銘軒“上下其手”一通亂摸,易銘軒“拼死”保護自己,差點就要使出他的防身術,還好理智尚存。
不過他們也確實沒有摸出個什么,幾人排坐在河邊上,托著各自的下巴,看著路人放花燈,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我們回去拿點錢吧!”張譽臣說的什么破辦法,被易純兒想都沒想的一口否決,“不行,現在回去會被挨罵的,要挨罵那就等我們玩盡興了再被挨罵,這樣才不虧。”
幾人又想了想,甚是有理,于是,換個姿勢繼續看別人放花燈。
這時易銘軒開口說話,“聽下人說過中秋節時,街上會搭起戲臺子,既然沒錢去放花燈的話,我們可以去聽戲,戲不收錢的。”
聽戲?這個貌似是個不錯的選擇,幾人又想了想,便起身去找人流多的地方,那樣很容易就能找到戲臺子。
晚宴開始了,何云找不到易純兒他們,拉著易紹修到一旁附耳告訴他,易紹修只是笑著擺擺手,沒當回事,直到聽見易銘愷和易銘軒,還有張譽臣都找不到時,才大驚失措,“怎么回事?可有人看見他們幾個去哪了嗎?”
“有下人看見他們之前是在后院的……糟了,后院有條小道是可以出門的,他們不會是上街去胡鬧了吧?”平日里就屬易純兒最胡鬧,但是在家就算了,再怎么胡鬧也是有人包容著,這上了街惹出麻煩怎么辦,再說他們平時很少出過門,根本就不認路,何云很是擔憂,“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易紹修先是眉頭緊鎖,而后突然舒張,笑著說,“不用,讓孩子們自己去玩。”
何云不解,易紹修又接著說,“你剛剛說誰不見啦,純兒,銘愷和銘軒,還有譽臣,你見過他們姐弟仨什么時候三人在一起過,還有純兒和譽臣這不剛好培養感情嘛,這都是好事,不用找人去打擾他們,等他們回來訓斥訓斥就好了。”
“可……張副統領那怎么交代?”
“就說和純兒在一起,沒事的。”易紹修拍著何云的肩膀安慰她。
“姐,你們看,那里人多還有聲,應該就是那了!”易銘愷指著一堆人,還有高處人群的臺子,就是那了。
“有聲了,戲快開始了,得搶座。”易純兒隨便拉起一只手跑起來,易銘愷和易銘軒看對眼,相繼跑著跟上。
等找到還不錯的位子時,易純兒才發現自己拉的原來是張譽臣的手,立即放開他,驚慌的眼神到處躲閃,張譽臣也害羞的不好意思。幾人再次排坐在一起,這次是準備看戲。
“娘,那邊有人在唱戲,我們去看看好嗎?”穆戈兩手個捧著一個花燈,目光不再河里,卻停在了遠處的戲臺子上。
穆妍也往那瞧了瞧,很親切,“穆戈不是要放花燈嗎?我們去放花燈吧,放玩花燈我們該回去了,今天已經玩了一天了。”
穆戈很舍不得將目光從戲臺子上挪開,都是穆妍拒絕她的請求,她抬頭看著穆妍,眼神里透著渴望,“娘,我想去看。”
穆妍也實在不忍拒絕她,只是她擔心會碰見白容,免不了會麻煩,思前想后后蹲下身子與穆戈目光平視,“可以去看,不過你必須在放花燈和聽戲之間選擇一個。”
“聽戲!”穆戈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她開心的跑向戲臺子。穆妍看著她的身影,百感交集,“白啟,我突然間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穆戈見易銘愷的身邊有個位置,便上前問道,“請問,這里有人嗎?”
易銘愷聞聲看向她,標準的鵝蛋臉上有一雙富有靈氣的大眼睛,顧盼有神,一眼便叫人吸引。手里還拿著兩個花燈,一只是粉色的,一只是淺紫色的。“沒人。”
但也不過幾秒,易銘愷就收回眼神,重新看向戲臺子,此時臺上已經戲幕起,唱戲的人已經上臺了。穆戈坐在易銘愷身邊,同他一起看戲。
穆妍來到穆戈身邊,無意看見穆戈坐的凳子上有一朵梨花標記,是白容!穆妍蹲下身,小聲的對穆戈說,“穆戈,乖乖在這等著娘,娘有事先離開一會兒,你不準離開,知道嗎?”
穆戈點著頭“嗯”了聲,穆妍便離開了。
她來到后臺找白容,沒見人影,卻看見一位模樣溫文儒雅的翩翩男孩,那人也注意到她,隨口喊出,“穆姨?!”
兩人四目相對,確認過眼神,穆妍笑起來,“你是……你是……”
男孩激動地點著頭說,“是,是,是我……”
男孩跑出后臺到戲臺側叫來蘇曉婧,她還真是一點都沒變。穆妍和蘇曉婧相顧兩無言,一見面便相擁。
“這些年都好嗎?”蘇曉婧看著消瘦的穆妍,不由得心疼起來。
“我們都好,只是沒想到你們又重操舊業了,他呢?”穆妍摸著安鶴鳴的頭,他長高了,是個大男孩了。
蘇曉婧先是低聲說道,“換名了,”后再恢復正常的語調說,“你說安毅天吶,他在戲臺上唱戲呢,雖然唱得不如他,但是這些年他真的有在刻苦訓練,鶴鳴現在也大了,也學了唱戲。”
后臺人多,穆妍知道她說的是白容,但總算是知道他叫什么了。
“鶴鳴,這個名字好,出來的急,也沒帶著什么,只能把這塊白玉送給他。”穆妍從手踝上取下一塊羊脂白玉掛墜,蘇曉婧眼尖,一眼就瞧見那是白啟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這怎么行,這可是……”
穆妍打斷她,“沒事,他配得上這塊白玉。”
穆妍想想到時間了,不應該留這太久,就匆匆告別,蘇曉婧想留下她,問,“孩子呢?”
穆妍只是輕輕一笑,“我給她取名叫穆戈。”推開蘇曉婧的手,便離開后臺,她擔心蘇曉婧會跟上來,就故意在聽戲的人群里繞路。
穆戈看著臺上的人演唱,卻不知那是她的白容師伯,不知為何也跟著他輕輕哼起來,腳也不安分的打起節拍,聲音干凈清脆,坐在一旁的易銘愷聽著忘記了臺上的戲聲,專心的聽著穆戈哼的。
“你也會唱戲?”易銘愷看著她問。
穆戈搖頭,“不會,但是感覺很熟悉。”
她把兩個花燈塞到易銘愷手上,抬手做勢小聲的試唱起來,聲音只夠易銘愷一個人聽。
“你唱的很好聽!”易銘愷鼓勵她,因為她唱戲時的模樣也很好看,特別是那雙眼睛,讓他深深的記住了。
“穆戈,我們回家去。”穆妍快步走到穆戈身邊,牽起她的手離開。
“誒,”穆戈看著易銘愷,揮手道別,易銘愷感到很意外,想來都是別人不告而別,他只能孤獨的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怎么會有人向她告別?
他想伸手揮別,才發現自己還沒把花燈還給她,捧著一粉一淺紫的花燈站起身望著穆戈離開的背影,大聲說,“你的花燈!”
但更多的是眼里的不舍,這次他看見的背影似乎不再是冷漠而是對方和自己一樣的不舍。
“銘愷,你在干嘛?”易銘軒發現了易銘愷的不對勁,其它人也轉頭看向易銘愷。
“沒事,二哥,看戲,看戲。”易銘愷拿著兩個花燈再次坐下。
這時易純兒發現易銘愷手里的花燈,“你怎么會有花燈?”
易銘愷看著手里的花燈,可不能讓他們打壞主意了,趕緊說,“這……這個花燈不能放。”
易純兒只好作罷,繼續乖乖的聽戲。易銘愷想著一定要好好保護好這兩只花燈,等再見到她是再還給她。
穆妍帶著穆戈離開時,目光在舞臺上停留片刻,看著現在的白容,她感到很高興,見到他們一家生活的很好,也便安下心。
卻不知蘇曉婧和安鶴鳴也在戲臺邊看著她們離開,“那一定是穆戈,算算時間,也有十歲了。”
安鶴鳴看著扎著兩小辮子,穿著一身黃色的裙子跟在穆姨身邊的穆戈,那是妹妹。
夜深了,幕落了,人也就散了。他們四個人按出來的方法再偷偷地溜回去,誰知何云就守在后院里,撞個正著。
“還打算往哪溜?”見那四人還想著換路走,何云立馬發話制止住他們。
易純兒見情勢不好,立刻跑到何云身邊像她撒嬌,“大娘,你最溫柔美麗了……”
那三人也圍著何云,也僅僅只是圍著沒說任何的話,何云故作姿態,“到大廳去,你們父親有話要說。”四人二話不說的就乖乖的往大廳走去。
張鴻霖見孩子來了,和易紹修說一兩句就道別,易紹修本想留他們在家住一晚,張譽臣顯然很樂意,但是卻被張鴻霖拒絕了,直接帶著張譽臣坐車離開。
“你們還有什么話要說的?”易紹修等張鴻霖一離開便發話。三人乖乖的按順序站一排,聽候發落。
“是沒話說嗎?”易紹修見他們仨不說話,也不弄小動作,筆直的站在眼前,雖沒怒火,但易家也是講規矩的,容不得孩子破壞,“既然你們都沒話講,那就罰你們今晚不許睡,把后院里的葉子都清理干凈。”
何云看向易紹修,易紹修對她點頭,她只好附和道,“明日辰時我去檢查,快去吧。”三人便立馬溜之大吉。
“老爺,為何要這樣罰他們?”何云有事還真看不懂易紹修到底在想什么。
“你說有什么事是比他們姐弟三人之間的感情更好的?”
何云想想也是,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被罰,而且一罰就是三個一起,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突然在一塊的。
從前三人互不干擾,就算見面易純兒也只是和易銘愷親近點,而易銘軒每天都呆在書房里,只有在吃飯時三人才在一塊,即便這樣,也只是互相不說話,冷冷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