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自己想辦法。坐了那么久了，讓他們活動活動筋骨。”執劍望著獨孤楓雪，輕輕地嘆一口氣，“衍宿，愛上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樹下，歸海光幫獨孤楓雪整理好門簾，嚷道：“這么高的樹，誰上去搖？執劍傷著，你讓我師父用靈氣去搖嗎？他才不會為這種小事動用靈力。”

　　“用不著靈力。殺雞哪里用得著牛刀？不就是一顆櫻桃樹嗎！”獨孤楓雪圍著櫻桃樹前后左右走了兩圈，又撿起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子往樹上拋了下。拋得輕了，石子連樹葉都沒碰到。

　　“你這樣一次能打下幾顆來？”歸海光笑著蹲在了地上。

　　“你別著急嘛！”獨孤楓雪又拾起了一顆石子，在手里掂量了下。“等著，今天我一定要讓你們吃到飽。”

　　泉眼邊，衍宿垂眸說：“我不知道。”

　　執劍回頭看著衍宿。

　　“我已經記不得愛上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了。我只記得很疼。”他眨了眨眼，嘴角勉強揚了揚。

　　執劍嘆一口氣，也垂下了眸子。“對不起，又讓你想起過去的事情了。”他輕聲道歉。

　　“不用給我道歉。”衍宿抬起頭，望著獨孤楓雪說：“至少想時時刻刻都看見他吧。”

　　執劍揪了一根草，銜在了嘴里，望著湛藍的天空問：“你說，我有沒有可能跳出命運？”

　　“希望渺茫。”衍宿給出了答案，“我指的不是戾天之亂，我指的是歸海光帶來的命運。”

　　執劍沉默了兩秒，說：“有沒有可能某些事跳出命運的安排？比如……我和楓雪。”

　　衍宿嚴肅地問執劍。“有些事情，你是親眼見過的。我和萬劫，誰沒想過跳出命運？最后呢？兩敗俱傷。他被永遠幽禁在了忘業潭，我被驅逐出了伊耆氏。你想過你和楓雪會是什么結果嗎？”

　　衍宿正身厲色地瞪著執劍，說：“她是獨孤氏唯一的后人。蒼離國若保住了，她能不回去嗎？如果戾天傳承的問題解決不了，你覺得宇文氏和獨孤氏會不會放棄自殺式的傳承模式？到時候，她必須要嫁給繼承戾天的人。你們能做到相忘于江湖？”

　　執劍狠狠地抽了一口氣。

　　“若蒼離國亡了……戾天流落梵空。之后的亂世……需要你。”衍宿垂眸，“你忍心讓她為你擔驚受怕？”

　　說話間，獨孤楓雪又向著櫻桃樹拋出了一塊石子。這一次，石子輕松越過了櫻桃樹的枝干落在了地上。

　　“還不是沒碰到櫻桃。”歸海光惋惜地聳了聳肩。

　　獨孤楓雪倒是很高興，埋頭在草叢里把剛才落地的那塊石頭找了出來。她拿著石頭，奔回了車里，掀開了座位下的雜物箱。“我記得看見過一團細麻繩。”她翻箱倒柜，終于在一堆厚厚的灰塵里找了那一團麻繩。

　　“不就吃個櫻桃嗎？”獨孤楓雪信誓旦旦地說。她舔著嘴唇，用麻繩把石頭綁住。“讓你看看蒼離宮里孩子王的厲害！”她一邊放將麻繩放開了足夠的距離，一邊掂量著手里的小石子。走到樹下，她把石子往上一拋，石子便帶著麻繩飛過了樹干，落在了地上。

　　“你這細細的一根也拉不動這么粗的樹干啊！”歸海光哂笑道。

　　“你別急嘛！”獨孤楓雪揪斷了手里的麻繩，沖歸海光勾了勾手指，“你來給我拉著。”

　　歸海光極不情愿地幫獨孤楓雪牽住了麻繩，說：“你再丟幾根上去也沒用，這么細的繩子不凝成一股，肯定拉不動這么粗的樹干。”那櫻桃樹怎么的也有碗口粗。

　　“你就在邊上看著，別那么多話。”獨孤楓雪專心地做著手里的事。綁好了石頭，她嫻熟地往上一拋，石頭的軌跡竟然和上次一樣，細細的麻繩竟然落在了剛才那根麻繩落下的位置。

　　“運氣！”歸海光誚笑道。

　　獨孤楓雪“哼”了一聲，說：“你馬上就會明白，這是實力！”

　　衍宿看著你一言我一語“針鋒相對”的兩人說：“十年前，我就像楓雪一樣，能說會笑。一場情劫過后……”他又握住了手腕上的傷。

　　執劍連忙拉住了衍宿的手。“別搓了，皮都要搓破了。”

　　“給不了永遠就別說自己愛她。”衍宿的手慢慢攥成了拳頭。“別到最后讓她記恨你一輩子。”

　　執劍的肩顫了下。

　　“宿命是那么好破的嗎？”衍宿搖著頭，“你看看獨孤珈楠，再看看宗政子棄。哪一個不是想破開命運安排的，誰最后有好結果了？”

　　“執劍，有些事情，冷靜想想，不過一念。這一念撐過去了，便能釋然。”

　　“若撐不過去，就是執念。”執劍凄凄一笑。

　　樹下，歸海光仰頭望著櫻桃樹，瞪著眼，罵了一句：“我艸！”

　　獨孤楓雪從草叢里撿起石頭，憤憤地瞪了歸海光一樣，說道：“你不服氣？！”

　　“不不！我相當服氣！服氣到崇拜你了。”歸海光接過了獨孤楓雪遞來的第六根繩子。攥在手里的這六根繩子的落點全都在一處。“你這靶子也太準了吧？”他清楚獨孤楓雪這投石的難度。

　　山中有風，風動樹枝會跟著擺動，這是難點一。

　　難點二，櫻桃樹枝繁葉茂，要看準那唯一的路徑才能做到飛上去的繩子一定落在上一根繩子落下的地方。

　　難點三，六投路徑幾乎沒有任何偏差。

　　“你平時是不是練過射箭？”

　　“練過。”說話間，第七個繩子又飛過了樹干。和之前一樣，落點完美重合。“那是皇后必修課，保不齊什么時候，皇后要陪著蒼王上戰場。”

　　第八根繩子飛過。獨孤楓雪的頭仰得有點累了。她從歸海光的手里，接過繩子在手中攥緊。借著繩子和樹干的摩擦力，把八根繩子擰成了一股。八根繩子，足有兩指粗。

　　繩子擰好了，歸海光準備接過繩子拽樹干。

　　獨孤楓雪卻瀟灑滴沖他擺擺手，說：“邊上歇著去，我來！”

　　“你來什么？”歸海光誚笑著，“你看看你那細胳膊細腿兒的樣子。那么粗的樹你搖得動嗎？”

　　“搖不動我不會想辦法嗎？”獨孤楓雪干脆把麻繩纏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為吃個櫻桃把傷口撕裂？得不償失。”

　　歸海光怔了下，眉頭溫馨地蹙在了一起。

　　繩子越繞越短，繞得獨孤楓雪已經踮起了腳尖。“馬上就好……”再繞一圈，她飛快的收了腳。

　　碗口粗的樹枝沉沉地垂了頭。

　　“我要讓你們吃櫻桃吃到飽！”獨孤楓雪皺著鼻子瞬間放開了手里挽了幾圈的麻繩。

　　樹干回彈，樹枝一陣亂顫。熟透了的果子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像雨點一樣，噼里啪啦地砸在她和歸海光身上。

　　“哇哦！哇哦！”歸海光捂著頭，躲閃不及。

　　“哈哈哈哈！這不是成了嗎？”獨孤楓雪開懷大笑著。

　　櫻桃雨停了，獨孤楓雪抓了一把櫻桃，直接塞進了歸海光嘴里。又給自己塞了一把。“好甜！”她一臉的成就感。

　　“甜！”櫻桃汁從歸海光的嘴角滲了出來。

　　獨孤楓雪躬身把落在門簾上的櫻桃攏到了自己面前，用裙擺兜了，跑向了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