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極為漫長的一段時間,尉遲風安睡在君瑤旁邊,她不知道他睡著沒有,亦不敢妄動。看著他眉目俊朗的容顏,君瑤不由便想起了初次見他時的模樣。
那一年君瑤十歲的年紀,尉遲風十五歲,南北兩國相交往來,尉遲風是剛封了將軍,便一同隨行。
她當然不知道那些,只是又偷偷溜出宮玩,正是春花浪漫的時節,君瑤便與著踏青的男男女女,在秦楚河畔游玩,卻不料自己掉進了河中,那時已經瀕臨死亡的她終有了那個她還沒來得及幻想的俊朗少年救了她。
那一日的風輕輕而習習,仍是讓她冷得哆嗦,那個比她高了不止一個頭的少年解下了自己的披風給她。已經開得繁茂的梨花潔白的猶如落雪,風吹得花落,她對他說:“大哥哥,你是誰啊,云兒今日借了你的衣裳,日后一定要歸還的。”
那時的尉遲風溫和地笑了笑,說:“茫茫人海,哪里那么容易可以找到的,這披風你也不用還了。”
兩人俱是濕漉漉的,頗有些狼狽,尉遲風似有要緊的事,便要離開,結果君瑤拉住了他的衣擺,甜甜地笑,說道:“我娘親告訴我,女孩子若與別男子有了肌膚之親,那必是要嫁給他的,大哥哥,等我及笄的時候,你娶我可好?”
尉遲風怔愣了許久,竟鬼使神差地拿出尉遲一族的玉佩系在君瑤腰間,摸摸她的頭:“好,等你及笄,我娶你。”
梨花陣陣飛落美得那般純粹,花樹下的兩人亦難以忘懷。
在當時,那是那般可笑的約定,幼時不知深淺,只是那話她卻記了五年。
第二次相見是就在半年前,在南北兩國交界的都城,她當時隨哥哥一同出來,偷偷溜了去街上游玩。
小城各地客商往來不絕,熱鬧非凡,她便行于道中,吃著冰糖葫蘆左顧右盼,卻未曾注意到向她奔駛而來的馬匹,她一時間忘記了反應,那馬險在千鈞一發之際猛然停下。
馬上黒衣肅斂,略帶幾分年少的恣意,便是那已立下赫赫戰功的尉遲將軍。他的模樣與那時變化不是太大,君瑤是認出了他的。
正是激動得無復倫比時君瑤清楚地聽見一旁的人喚出了他鎮北將軍的身份,她楞住了,南北兩國勢如水火她豈會不知,身為南國公主又豈能對敵國將領動心?
相思如故,且隨落花,縱使有千般言語,亦難以說出口。
他淡淡地說:“街道之敞,怎會輕易陷己身于危險,當真愚不可及。”
君瑤下意識地整理了面紗又擋住腰間白玉,一言不發,只服了服身便急忙跑開。她沒有看到的是,尉遲風望著她匆匆離去,失神許久。
如今思來,都已是物是人非,兄長父母,俱已不在,她也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那塊白玉,也早在她被人賣到青樓時就丟了。
尊貴如她,驕傲也如她,今時現狀,甚難啟齒,她也不會告訴尉遲風的,告訴他又有什么用,難保他的劍上也會沾了自己的血。
她曾經是真的喜歡他啊,滿心歡喜,現在何嘗不是,有緣又無緣,自己不能對不起南國。
他呢?到底為什么不殺自己,是覺察了什么要留著自己再套問嗎?或是真覺得沒必要殺自己,做他的測室嗎?他當真不怕養虎為患?
風哥哥,云兒不可能會再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