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就拉著宋青竹走了,手中攥著紙團的宋青竹心中有些慌亂,她不知道為什么,陸奇要對她說這句話。
“真是沒出息的家伙!”
一路上紀辰都是氣呼呼的,這些日子須發也沒怎么打理,倒是真符合了吹胡子瞪眼那個詞兒。
“郎主,是在怪罪青竹嗎?”
宋青竹強忍著心中的忐忑,定了定神,將那團陸奇塞給自己的紙偷偷放到了腰間的荷包。
“怪你做什么?”紀辰奇怪。
“怪我被人看去了相貌。”
“有什么好怪的,又不是那些假正經的官家小姐,爺氣的是就為了男女情愛就弄出好幾條人命甚至連自己的親身骨肉都不放過。有那身力氣不如用到戰場上開疆辟地去!”
宋青竹聞言沉默了,她到底還是介意著自己的身份的,不過也是除了自己也沒多少人記著了。既然都是從前了,那么現在是姬妾那就做好這個姬妾罷了。
“妾是覺得這陸奇也不是這般窮兇極惡的人,若不是那慕容子建用身份地位與神力壓迫想來他也不會犯下如此大罪。”盡管在這個案子中,每一個人都很可憐,但是宋青竹最同情的便是陸奇,禍及所愛之人的痛苦與折磨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體會的,不過他也確實是比自己要做得好,至少就這樣就結束了。
“有時候方法有許多種,這陸奇只是選擇了讓自己看起來最可憐的那一種,這事兒也就罷了,咱們還得到任上的府邸去。”
“那讓富貴送妾回去吧,若是明日走,張大人定是會設宴送您的。”
紀辰瞧了她一眼,見她神色泰然,就讓撿了圍帽拿在手中的富貴送了她回去,自己反身回了衙門。
到了暫住的院子,太陽已經西沉,好久不曾走路,僅僅幾里路就給宋青竹給累著了。
“七娘子,沒事吧?”
富貴見宋青竹腳步有些蹣跚問道。
“沒事兒,富貴,郎主身邊就帶了你一個,今日若是有宴席,郎主免不了要多喝酒,你在旁邊看護著些也是好的,看這天色,你就快些去吧。我與三娘子就先歇息了。”
“娘子慢些,郎主就是這個意思,若是七娘子與三娘子在這院子害怕的話,奴也可以留下來守門。爺是這樣吩咐的。”
見富貴遠去,宋青竹便故意腳步大聲進了院子,三兒出來迎,以為是紀辰回來了沒想到只見著宋青竹便無趣的輕哼一聲。又回了房間,拿出一本書冊子扔給宋青竹。
“郎主吩咐的,咱們雖說只是個妾室但是也不能耽誤郎主的正經事,郎主這幾日都沒怎么睡過一個好覺,你還纏著他胡鬧。”
三兒有些吃味了,本身在宋青竹面前就有些自卑,更何況這些時日明顯的感覺到紀辰對宋青竹的態度有些不一樣,竟然還不讓她喝避子湯。
“三兒姐姐,好大的醋味,青竹聞著都瞌睡了,姐姐晚膳有用過了嗎?給妹妹留著點兒沒?”
宋青竹接住三兒扔過來的書冊,調侃道。
三兒也自覺得自己這話里有味兒了,若是被紀辰聽到了可不得了,紀辰最討厭的就是后院的女人爭風吃醋雞犬不寧,也因為如此才不娶妻的。
“是姐姐的錯,讓廚房溫著呢,一起吃吧。”
與三兒用過晚膳之后宋青竹就推說自己太累要歇息,進了房間翻開那團紙時才發現上頭就寫了五個字——清溪寺,鏡平師兄。紙團中還包著一把銅鑰匙,想來是想讓她將這個鑰匙交給清溪寺的道姑鏡平吧。
只是為什么是自己呢?宋青竹想不明白,為什么陸奇就確定自己會按照他說的去做呢。忽然宋清竹想起來陸奇拉著她對她說的話:因為你的眼睛清澈啊。可是她不明白的是,當時她是戴著圍帽的如何就能看到她的眼睛清澈呢?宋青竹想不明白但是還是偷偷溜出去,去茶肆里借了一匹馬往清溪山去,這一次大概是宋青竹膽子最大的一次了,偷偷出府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在夜晚往那人生地步不熟的清溪山去。
披了件黑袍奔馳在這黑夜之中,這夏日的風到底是涼爽,卻是往人煙稀少去反而越是覺得暢快無比。兒時也是如此的快活,偶然時候還常常與叔伯家的姐妹們打馬球、投壺之類的。從前讀的書倒是忘得差不多了,沒想到這騎術自己竟然還記得。
“紀大人,看看,那不知是誰家的娘子,要與郎私奔去誒!”
張大成這次宴送紀辰可是下了血本,去了永勝縣最大也最高的酒樓,晚間憑欄而坐,爽風喜人更是可以看見大半個永勝城。好巧不巧,宋清竹穿巷而過的時候就被瞧見了。張大成倒是沒有認出來只不過紀辰卻是認出來了,尤其是在宋青竹因風起扶圍帽的那一刻,布滿疤痕的手腕上的素銀鐲讓紀辰越發地肯定,那騎馬的人就是她。
“是啊,這小娘子倒是大膽得很。”說著卻是放下了手中的酒,不再添。
清溪寺就在清溪山山腰,幸好清溪山比較平緩,也修筑了臺階,跑上去倒是還能接受。宋青竹想敲開寺門的時候卻是愣住了,清溪寺有旁有道觀也叫清溪后來便被統稱為清溪寺了,這里的佛門與道教倒是相處得融洽,互不干預。只是這兩個門一般大,月色微弱也看不見門前裝飾是什么顏色樣式憑著肉眼是完全分辨不出的。
“道友進來吧,鏡平等你許久了。”忽然左邊的門大開,鏡平道姑的聲音傳來,出乎意料竟是很年輕的聲音。
“多謝鏡平師太,可知我是為何而來?”
“自是知的,一把鑰匙,生門的鑰匙。是陸奇道友讓你送過來的。”鏡平看著宋青竹,未曾見過沒想到陸奇竟然挑了她。
“現在什么時辰了,該有生門的鑰匙是什么意思?”
“戌時一刻了,若是道友想要聽始末的話恐怕要耽誤回去的時辰了,若是道友府上有門禁的話。”
宋青竹將鑰匙給了鏡平,接過了鏡平斟的茶。
“不打緊,趕在宵禁前回去就好,您說吧。實不相瞞,我同陸奇只是今日的一面之緣。為什么讓我將東西交給您我也很想知道。”
“可能是因為他確定你愿意幫他吧。道友哪里人?”
鏡平聽宋青竹的官話說得很好,暗想應當是從禹城來的刺史大人家的娘子,只不過從紀辰到滄州之前滄州城里的人就已經打探到這新上任的刺史大人是什么人物,風評如何。鏡平自是知道紀辰風評不佳,家中的女郎也沒有多大年紀,眼前這娘子定是侍奉在紀辰身邊的妾室了。
“從禹城過來,經過此地罷了。想來師太應當也知道滄州刺史大人吧,妾便是在他府上的奴。”
“自是知道的,看得出來道友很努力地在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合格婢子。”
“竟是被師太看出來,那說明我還是不夠努力吧,想來師太也不是一般人,在此時若是暴露你與陸奇的來往,你恐怕是要被押入大牢的。”
“我敢做自是就不怕的,況且道友做不出來那樣的事情,大道無國界,鏡平入道之前是本姓許,是禹州徐長儒的長女,師從楚國明月道觀太平師太,所以能夠幫得上陸奇。”
楚國的明月道觀宋青竹在抄本《六國風土紀》中看到過,是六國道家之圣地,從不參與國家皇族紛爭,不管是哪個國家的道士只要去往明月道觀都會被接納補給衣食,但是只有少數人能夠得到道法傳授。但是對這種書本上的事情宋青竹總覺得離自己很遠,到現在記憶也僅限于此了。
只是這許長儒,這名字卻是有些熟悉,可是宋青竹卻是想不起來了。
見鏡平自報家門,宋青竹也放下了敵意說出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然后專心致志的聽故事。她最喜歡的就是聽故事了,這樣便可以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都傾注在聽故事的那個時刻,這樣生活本身也會漸漸在故事的覆蓋之中隱藏味道,不能盡興也不會痛。
先找到鏡平的不是陸奇,而是許寧歡,許寧歡計劃了許久,一件一件地轉移金銀細軟存在清溪觀就是為帶著孩子逃離這個地方做準備。只是沒想到還是晚了,所以知曉許寧歡計劃的陸奇決定幫許寧歡達成計劃,其實許寧歡根本不是尋死被慕容子建發現而是因為變賣了首飾與鋪子被他知曉,然后被慕容子建一刀砍下頭顱殘忍殺害。
于是在處理許寧歡尸體的時候,陸奇偷藏了許寧歡荷包,里面裝著銅鑰匙,拿著銅鑰匙找到了鏡平。讓鏡平在最后的時候配合他,三天前陸奇將慕容欣淥帶到清溪觀后,鏡平就讓人將她帶出城去了。只不過陸奇交代若是送還了銅鑰匙就留慕容欣淥的命若是沒有那就送她與父母團聚。
“若是我沒有來送鑰匙呢?”
宋青竹難以置信,在聽陸奇供詞的時候就不相信他能做出虎毒食子的事情,只當他是瘋魔之言,慕容欣淥不過是被藏在某個地方找找便能找到的。
“若是沒有,定是當如陸奇所托,要知道在俗世中沒有錢財保身又父母雙亡那種日子不是為人父母者希望看到的。也浪費了許寧歡的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