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殺人案引爆輿論,幾經發酵,又牽扯出一系列深層問題。
當年那位最先察覺殺人嫌疑的名為江瀾的檢察官,以合法程序下有可能的最快速度辦理完轉職手續,回到檢察司任職。
名為“斯是陋室”的ID,成為華時文化最新簽約的自媒體,全方位跟蹤,從專業性極強的法制角度撰寫了一位檢察官從“被失蹤”到降職基層,仍然鍥而不舍追尋正義最終將殺人犯繩之以法的全過程。收獲了一大批有思想有深度的用戶群。
案件調查塵埃落定后,輿論再度轉向。
群情激奮的民眾開始要求調查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的審計師劉明安,與他甚至可能是殺人案共犯的妻子。
同時,一篇名為《殺人特權》的文章躥紅。
文中細數了數十年來13起官員子女惡性傷人案件,并以毫無感情色彩的直白筆觸描述了這些曾經的少年犯如今的現狀。他們有的在國外長期生活,有的已經開辦了自己的企業,有的因為身體條件欠佳屢次申請保外就醫,有的甚至子承父業活躍在律政界成為了正義的使徒。而在這之中,沒有任何一位受害者家屬說自己得到過道歉。
一種黑色的特權包圍著這座島嶼。
法律無法懲惡,生人永不悔罪。
在民意推動下,譚伽敦促多方勢力加快了對劉明安的調查。
不足半月,劉明安被撤職。
然而令譚伽意想不到的是,她早有安排的人選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因為招嫖被人舉報,劇情急轉直下,毫無人脈背景,在審計署兢兢業業十幾年的另一位審計師臨時受命升任了項目組長。
在為他慶祝中年得志的家宴上,審計師收到了一份署名為“X”的花籃。
家人詢問X是誰。
久在官場上唯唯諾諾周旋的中年人臉上露出一種意氣飛揚的微笑。
與他年少相識的妻子已經太多年沒見他這樣笑過,像讀大學時籃球場上連勝三局時心無旁騖的暢快。
“一個有出息的學弟。”
而此時,那個有出息的學弟卻坐在金融港頂層的辦公室里氣急敗壞罵街。
“夏時歇又搶我的功勞!”
席溯看著微博上謝斯存一夜之間加V的ID,和她轉發量冪指數上升的文章,還沒來得及得意,就被ID下面那一串“華時文化簽約自媒體”的個人簡介劈頭澆了個透心涼。
“您有什么功勞啊?”魏逍在屏幕那頭習以為常地捧哏。
“照片是我寄的。”
“是我寄的。”
“是我找人寄的!”
魏逍撇撇嘴不再反駁。
“仿照他小學得獎的新聞照片做小人刺激他……”
魏逍又忍不住搶白,“哥,首先那叫手辦,不叫小人,其次幫你做手辦的還是我。”
“你這個月工資還想不想要?”
“是你,都是你,我就是您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
魏逍嘴上認慫,心里嘀咕:活該你追不到姑娘,獨裁,壓迫,剝削者!
席溯面無表情,“你這個月工資減半。”
“我沒罵出聲啊!”
“你的表情出賣了你。”
“哥,咱拿出點專業素養好不好,法不誅心吶!”
“你又不是我客戶,憑什么跟你講專業。”
魏逍擺出一個暴起的姿勢又老實坐下,“我現在關機下線,另一半工資也沒了是吧?”
席溯資本主義挑眉。
魏逍選擇接受壓迫,“您繼續。”
席溯一秒鐘找回情緒,“我還擔那么大責任把尸體晾在那兒引蛇出洞!”
“是您擔責任呢,還是刑偵組老成擔責任呢?”魏逍話音未落立即主動改口,“是你是你還是你,忍辱負重都是你!”
“可是她都不知情,夏時歇一通操作,還讓人以為這都是輿論功勞。”席溯說著調轉手機屏幕把謝斯存的微博ID伸向攝像頭憤怒控訴,“你瞧,賣身契都簽了!”
魏逍露出一口白牙。
“洗白失敗了呀,哥。”
席溯的目的不在于此。
他有一整套環環相扣的龐大計劃,劉明安父子身在其中,卻并不優先。
而他之所以突然甘冒如此大的風險將這件懸案首先解決,只是為了化解謝斯存心中芥蒂。
誰料半路殺出個夏時歇,因為席溯當年擔任過劉母的辯護人,就懷疑他與這件事脫不了干系,率先控制輿論風向,想趁此機會從他身上扒一層皮。
“要不然,你去找夏夏姐把話說開?”魏逍見席溯在鏡頭外久無反應,開口說了句廢話。
“她巴不得我身敗名裂加急火化,”席溯似乎不以為意地假笑,沉默片刻又道,“也沒什么可說的。”
不是沒的說,是不能說。
魏逍顯然也不欲再提當年事,眼珠子轉了半天,最后只老老實實地賠笑。
“算了,回歸傳統戰術。”
席溯卻不是什么會傷春悲秋的人,迅速總結經驗,重整旗鼓。
魏逍卻被他那個陰嗖嗖表情笑得后脖頸子發涼。
“什么戰術?”
“威逼利誘。”
果不其然,事件逐漸平息后,席溯再次被納入秋后算賬的行列。
雖然從法定程序上而言席溯當年的辯護毫無漏洞。
但他依舊難逃一場輿論暴力的口誅筆伐。
出乎意料的是,精于此道的席溯似乎并不打算就自己所遭受的名譽損失實施任何法律手段,甚至一定程度上放任了這種婦孺皆知的惡名遠播。
輿論場中的罵名越盛,就越能坐實他拿錢脫罪金字招牌。
就越會有更多的惡魔找上門來。
被夏時歇的輿論攻擊撕開缺口的席溯,如同深海中帶傷蟄伏的鯊魚。
他的血腥會引來更多同類。
只要他敢義無反顧沖向死地,這片海域中所有嗜血的猛獸,就會被一網打盡。
臺風過后的一個晴午。
謝斯存來到華時大樓,等待與夏時歇相隔數年的會面。
后者愿意支付一筆足夠吸引人的報酬。
邀請她主筆一篇關于席溯如何拿錢為殺人犯脫罪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