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于爺爺、父母處定省后,換了套騎服,前往位于東花園的椿楠園練習“御”。如今已到春半,青梅也結如豆,柳葉隨風搖曳生姿,那細長碧綠的枝葉如眉一般纖細惹人憐。
因為漸漸如春,天也熱起,只有在一日的辰、酉時才往椿楠園練習“御”。女子的“御”與男子六藝中的“御”有所不同,男子主要是駕御戰車,女子則相對簡單的只考察駕御馬匹的能力。
對于“清月宴”而言,“御”絕對是個關鍵,禮、樂、詩、書、茶不論哪戶官宦女子都是從小教學的,雖有高低差距,但總而言之不會有過高的成績,唯獨“御”是一般女子所懼怕的,有者如魚得水,有者如履薄冰。
我自小便跟隨頡之與先生學習“御”,自會比一般女子來得熟練,但要想做到最好,還需不斷的練習。
“姑娘要騎哪一匹?”陶陶因為生了寒氣,便由另一貼身丫鬟月初相陪。
一直來都是用一匹五歲大名喚“白青”的栗色三河馬練習,此馬氣質威悍,但性情溫馴,易于控制。但前些日子,遠在北京京師的叔叔特意送來產自西域大宛國的大宛馬“皎玉”,其馬血統高貴,威風凜凜,是難得一見的好馬,但磨合時日較短,性情也難以摸透。
“皎玉好了。”思前想后,若想在“御”上取得好成績,除了技巧與配合外,馬的品種也是一方面。白青雖更加熟悉,但如能駕馭好皎玉這樣的好馬,豈不是更加有利。
“今日先生不在,姑娘可千萬小心。”
由小廝牽來皎玉,駕它于椿楠園奔馳。
才繞騎一圈,便迷戀上狂風吹面的感覺,回頭望去,騎馬跟護的小廝已看不真切,只用七成力尚且如此,如果能更好地駕馭,將快到何種程度便不得而知了。
“真是匹好馬,”輕撫皎玉那柔軟亮澤的棗紅色毛發,“到時可要仰仗你了。”復又繞騎幾圈。
幾趟下來,就再是天氣宜人,也起了層薄汗,便慢騎會,觀賞起四周的風景。椿楠園本是農田搭建成的,雖建造起馬廄等,但原本的樣貌都有所保留,只在基礎之上種植些椿、楠樹。
“五哥?”就在百無聊賴之際,瞥見剛從東門走進的頡之與一男子。因為所處的地段離東門處仍有不少距離,只能大致的通過衣著形態辨別是頡之,至于他身邊之人就毫無頭緒。
看形態不像是其他兄長,穿著又色彩明亮,該是個年輕公子,或許是義學里的同窗吧。
有些許好奇,想要探尋,但一想自己一身騎衣簡裝,發髻也被亂風吹歪,便作罷,投心于練習當中。
“姑娘,姑娘,”過了好些會,一個小廝騎馬到身旁,“太太說有客來,喚你換身衣服前去。”
“可說是什么客?”
“這倒沒,只是傳信的說是五爺迎來的,該是五爺的朋友。”
“該是些狐朋狗友吧。”嘴上雖這般說,心里卻很好奇,便也隨月出回院收拾打扮后前往鶯啼館。
“不知五爺帶來的會是什么公子,”月出一旁說,臉上充滿好奇與興奮。
“一定是個琢玉郎,風度翩翩,英俊倜儻。”
“姑娘怎么知道的。”
“因為還沒見便把月出迷成這樣,不是俊公子會是什么?”
“姑娘討厭,僅打趣我。”月出向來容易羞澀,被我這么一說,耳根子都紅了。見她撇過臉,不愿搭理的樣子。
“好姐姐,都是我嘴賤,下次不敢了。”上前拉住月出的手,好好哄說了遍,月出才罷休。
“姑娘,你怎在這?”母親院中的丫鬟西燭手里捧著幾匹綾羅綢緞,正巧從旁的小道走來,“太太不該叫你去迎客嗎?”
“是啊,這不正往鶯啼館走著去。”
“錯了錯了,姑娘該去清輝院,那些該死的丫頭怎么傳話的,”西燭一臉的急慮,“這個點老太爺和老爺都該到了,姑娘快些過去吧。”
“老太爺和老爺也去了?”
“是啊,聽花汀姐姐說是京師來得大官,特地前來拜訪老太爺,”西燭顯得比我還著急,“誒,不說了,姑娘快去吧。”
“這該是什么人物,竟然連老太爺都起身去見。”月出在一旁疑惑的嘟喃。
“一般人爺爺是不親自去接待的,而且如此倉促,該不會是……”
該不會是皇族人?爺爺雖已告骸骨,但依然是掛著正一品太傅的官銜,就算是如今朝堂上高品級大臣來拜訪,也不需爺爺親自到正廳接見,就算是舊相識,也該先投拜帖,絕不是如此匆忙趕來。如此想來,能勞煩爺爺親自接見,且不需提前送拜帖的,只能是皇族人。可就算皇族人,也不該如此不講禮數吧。而且是由頡之引來的,如若是皇族人,頡之又怎會認識。
“姑娘是什么?”月出見我一直沉思不語,別問道。
只是自己的猜想,還是不說的好。“沒,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清輝院一向是用來招待官宦大人所用的正廳,位于中花園,本就離得比一般地來得遠,況且前些一直往鶯啼館去,離得就更遠了些。這剛到中花園,便已經腿腳疲倦,薄汗浮于面上。
“姑娘,我知道有條小道可快些過去。”
“那便聽你的。”
“只是,那路有些難走,我也是先前聽院中那些小丫鬟說的,自己還沒走過。”月出有些猶豫的看著我。
如果從未走過,萬一走迷了那就更誤了時間,但如若按現在的速度過去,還得兩刻鐘的工夫。
思慮片刻,對著月出說:“就試試那條小道好了。”
月出走在前邊,迎著往林間走去,以往走過認為是只作觀賞,但沒想到里頭還有一條小小的通路。說是通路,其實是由不斷踩踏出來的,林間陰冷清涼,還有陣陣和風吹過,汗水也被撫去。
“這里頭還蠻有意境的。”
“得虧是姑娘,這時候還有閑情逸致。”
“來這人世間走一遭,不就圖個隨心嘛。”
“越說越糊涂了。”
跟著月出在林間七繞八繞,終于走了出來,抬頭看著太陽的方向,估算不過用了一刻鐘。
“真是快上許多。”
“是啊,”月出點點頭,過來幫我整理下著裝,“啊,姑娘,你的裙沾了泥。”
“誒!”忙看過去,發現在右后側的裙面上有著一根手指大小的泥跡,月出用手絹拼命擦拭卻仍留下明顯的印跡。
“這可如何是好。”月出一臉憂愁。
“回去再換肯定是來不及,就這樣好了。”拍拍月出的手,示以寬慰,便當作沒發生過一般,款步姍姍地往清輝院走去。雖面上滿不在乎,但心里還是有些膽戰。
這要是陳家女兒不修邊幅的留言傳出去,別說自己,連陳家都會面上無光。只希望來客眼睛能不尖,發現不了就好。
在不斷的自我安慰中,步步踏進清輝院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