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逾矩了,我許諾過你,不做強迫。”曹襄片刻回神,心中大觸,嘴角余溫仍留,對上劉青婉的水眸,只覺自己多年圣賢,可作付水東流。
他酒氣上頭,借著瑟瑟寒風,見月下女子,飄逸若仙,那女子,是他心心念念十載的人。
可劉青婉對于女子的告白,根本不動聲色,好似無心無情,于他,無半點妒忌。
一時間,他沖動失智,強迫劉青婉,終歸是他所不愿。
劉青婉于前,眼含水霧,凝望曹襄不語,她的羞怯回應,根本未被曹襄所察覺。
一時間,她心中忿忿,輕抿被曹襄吻紅的唇瓣,月色勾連,不盡誘惑。
曹襄喉結微動,自吻下的那一刻起,他便知收回心神,需用多少勇氣,劉青婉于他,是烈酒毒藥,一觸便覆水難收,深陷其中。
他轉身便逃,獨留劉青婉一人怔愣在寒庭之下,心中些許委屈,淚珠盈睫,點點低落在人間,開出層層冰霜之花。
三更擾夢,歡喜悠蕩,情深向何許,情愫卻落不知處。
劉青婉一夜未眠,至寅時三刻,見窗燭照映一人身影于門外,負身而立,似有憂思相訴,方欲叩門,卻換來嘆息一聲,而后便見門前倒影,孑孑身退。
算算時辰,他應下朝回府了。
劉青婉想罷,便起身喚錦兒梳洗,今晨燦陽微光,不忍辜負,她大可街上一游,也省了與曹襄入府相對不言的處境。
“小姐,您不與駙馬爺知會一聲嗎?”劉青婉束起高發,男兒身裝,特地從曹襄衣柜中拿了件陳年舊衣,上身之時,卻再度想起昨夜纏綿,一時間心下大亂,郝羞不退。
“不說了,我們走便是。”劉青婉思忖片刻,嘆息道。
她知曹襄自婚后,先是韓兆將軍身故,后是巷柳傳言,他日日操勞,幾乎未怎休整,便也不愿再惹他心憂。
也許,避退些日子,對他們都好。
想罷,劉青婉便揚袍而走,方至曹府門前,便見曹襄落馬而歸,真姿綽約,當世獨立。
一時間,劉青婉不知是走是留,與曹襄四目相對,轉眸退至錦兒身后。
曹襄見劉青婉的剎那,便掃去一日陰霾,朝中今日不得安寧,莊青翟野心愈演愈烈,帝相之爭,自古便是地獄魂火,一觸即發,人心之陰譎讓他不由得心生燥悶。
他細細打量之下,便見劉青婉身著自己十之又二年歲的武袍,玄色落地,雙眸靈動,不盡可愛。
他啞然失笑道,“婉兒今日是想出府游玩?”
劉青婉單探出嬌小玲瓏的腦袋,微微點頭,眼眸含羞道,“可以嗎?”
曹襄含笑垂眸,心下悠然,只覺劉青婉在身邊,再多朝堂紛爭,也是過眼煙云,他溫聲道,“可以,我陪你吧。”
劉青婉暗自欣喜,斂去稍許少女嬌羞,怔愣點頭。
玉門不度,寒關銷骨,二人靜默一路,久坐不語。
“婉兒。”
“曹襄。”
劉青婉與曹襄打量間,同聲而出,語氣殷殷。
“你先說。”劉青婉莞爾垂眸,嬌羞如芙蓉春色,惹人流連。
曹襄扶額,面色真摯,笑意卻帶著一絲凄苦,“昨日卻是我失禮在先,我與你道歉。往后,不會了,你不必怕我。”
劉青婉愕然相望,卻不見曹襄與往日那般深情相望,心下幽幽,“果然,是自己太過青澀,不討他歡喜。不像昨日的姑娘一般,愿將心事付諸。”
原來,天下男子都是一般,曹襄也終究對自己失去了興致。
她闔眸藏戚,思索情之未付,何來如此傷戚,俄頃,聲色方平,淡然道,“好。”
曹襄轉眸相望,見劉青婉如往日般笑意恬淡,心中暗諷自己須臾十數載,自問郎天明月,不算圣人,可有自持,可對她的貪婪渴望竟到了如此地步。
“婉兒,今日長安城有燈會,你想去嗎?”曹襄對上劉青婉的清眸,語色化水。
“想!”劉青婉脫口而出,自她長于皇室起,便聽淳芷與自己揚灑宮外繁鬧,長安鬧市更盛,與皇家宴會不做一般,那里,只有尋常百姓的快意悠然,無勾心斗角,步步緊逼。
她自小便心生向往,卻從未奢望過有朝一日,自己能親臨長安盛景。
曹襄笑意更深,眼眸間充斥著無限寵愛,輕挽著劉青婉的秀發,于鼻尖,方覺清香足夠撫平一切憂愁疲倦,他親呢道,“那便依你。”
月影橫斜,柳枝微浮。
燈會人海烏泱,一男子玄色墨袍,著長衫染畫,波濤欲涌,山河也碎,卻是眼中含情,望橋廊之上,女子紅巾高束,烏發如絲,瀑布而落之姿,天人自成。
他眼含深情,凝望間,仿若星河鷺起,三千余載一晃而落,眼底只有一人。
“我瞧你今日下午怎不見人,原是替我去張羅衣袍。多謝,我很喜歡。”劉青婉于橋廊一頭向他跑來,歡喜不已,步步雀躍。
她今日似是心情極佳,于曹襄面前盈盈轉身,以示衣裳的合身,卻不禁發問,“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的尺寸?”
曹襄笑意不退,只是握緊女子迎上的手,柔聲回道,“婉兒,有時候,一個人的外形是不需要度量的。”
他只答淺層,至于此話的后半句,交由明月清風,歲月悠長,心中暗說一句,“你早就刻在我的骨血里,不曾分割。”
劉青婉興致盎然,挽起曹襄的手,便四處奔走,似有要將長安美景一夜望盡的貪婪神色,曹襄感到手中余溫漸散,劉青婉穿的實屬單薄,便停身正色道,“你著實不聽話,穿的太過單薄,臨走前,我不是喚錦兒給你加件衣裳嗎?”
劉青婉方想起錦兒將一件曹襄叮囑的裘袍交由自己手中,她嫌外衣笨重,便扔在馬車之上,不做理睬,如今被曹襄一問,不禁心虛,將頭低下以示歉意。
曹襄于她耳邊輕輕一嘆,脫下自己的外袍,緊緊將她圈進毛裘與他的余溫中,以免寒風露體,特系緊些。
“你今夜又要頭疼。”
曹襄言語間無不擔憂,劉青婉抬眸相對,卻見眼底溫情真切,不藏一絲假意,那份情意,已是這般深厚了嗎?
劉青婉心下暗忖,不知何時起,自己對曹襄的依賴,與對他的感情,已經讓她忘記了他們的聯姻,只是政治之下的棋子。
她臉色緋紅,只覺能與曹襄相伴歲歲年年,也算是人生幸事一樁。
二人方未走至鬧街尾末,便聽身后議論紛紛,似是針對其二人,她回眸望去,果真雙雙眼睛對著他們評頭論足。
劉青婉不禁狐疑,她凝眸望向曹襄,遲疑道,“甚是奇怪,為何我做了男兒打扮,還是引來眾人評頭論足?”
曹襄笑意藏深,靜默一會兒后,轉身揚手向劉青婉示意,只見二人十指相扣,外人看來又是耳畔廝磨,他語中藏詐道,“婉兒,你可知為夫斷袖?”
劉青婉霎時明白流言因何起,她本想抽手,離曹襄遠些,卻見曹襄用比自己更大的力氣將她圈在懷中,幽幽道,“我外袍脫于你,若是你再離我遠些,我染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曹襄見劉青婉緩緩放手,將外袍的邊角圈住曹襄外露的身子,二人一時間停滯原地,不便走動,只是兀自抱著,便啞然失笑道,“婉兒,你甚是可愛。”
劉青婉對上曹襄化作秋水的眸子,卻藏著無限得意,方明白曹襄有意戲弄。
她抿唇低眸,遐想頃刻后,媚唇微勾,輕掂腳尖,粉唇落于曹襄面頰之上,柔潤仍留,便迅速躲開,一句呢喃私語,已是勾人心弦,無限魅惑。
“如此,便坐實了你斷袖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