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官!”
曹襄將劉青婉安置在床榻上,疾步高聲喚營外巡邏衛兵,喚駐軍醫者替劉青婉診治。
劉青婉戲謔心頭,便不打算頃刻結束此戲,在曹襄床上故作痛哼,惹得曹襄心疼不已。
“婉兒,你骨頭傷哪兒了?”曹襄將榻上之人橫抱于腿上,輕聲哄道,小心翼翼地模樣讓劉青婉不禁覺得自己是什么稀世珍寶,他不忍心觸碰,更別提傷害。
如此嬌羞的姿勢,讓劉青婉面色緋紅,一時間忘記裝痛,將頭顱埋在曹襄懷中,獨留兩只赤紅的耳朵于曹襄視線。
“呵呵。”劉青婉聽到耳后的悶聲笑意,心中腹誹不已,只好再痛哼幾句。
曹襄將懷中之人圈進,心中滋生層層酸苦,轉頭望向軍帳之外,冷聲高昂道,“軍醫怎還不來?”
門外的衛兵好似從未見過曹襄如此緊張,聲音發顫道,“在門外候著了。”
“讓他進。”
曹襄允聲而應,便見劉青婉猛然從他的腿上攀起,挪到床榻最遠一角,與他保持最遠距離。
他只作劉青婉害羞,無奈將劉青婉抱起,擺在床榻枕邊,讓她靠的舒心些。
醫者推簾,便見曹襄對一男裝小兒照顧有加,眼底深情愛憐無數,方讓他想起近日長安傳聞。
“莫非真有其事?”軍醫心下惶惶,自己若是救了榻上之人,傳到長公主耳朵里,他烏紗難保。
可若是不救,瞧著曹將軍將那男子當作寶貝的模樣,必是要以劍相逼。
思忖間,他踱步床前,已是冷汗涔涔。
“請,請將軍將腿衫挽起,我為將軍正骨。”軍醫不知劉青婉職位,言語中更是敬畏謹慎。
還未等劉青婉開口,便聽曹襄擲地有聲,決然道,“你敢!”
劉青婉回眸望向曹襄蠻橫之態,不由心中好笑,雖樂于逗弄他,卻終究不忍心讓他太過為自己心憂,想罷,她玉指輕捻起曹襄一角,柔聲撒嬌道,“放過人家醫者吧。我腿無礙,你給些鐵打藥就好。”
曹襄狐疑望向劉青婉,見劉青婉慧黠一笑,便知自己又陷圈套,心中雖悶氣不已,卻始終抵不過那雙星辰月眸望向自己的那一刻,一切便煙消云散。
“你退下吧。”
“是,是。”醫者退身之際,長吁一氣,似是找到了兩全之策,不至于丟了烏紗和腦袋,他不由望向床上的劉青婉,聲聲道謝,“謝謝小兄弟,謝謝。”
劉青婉愣神片刻,方笑意盈頰,她抬眸望見冷臉的曹襄,打趣道,“看來人家是以為你金屋藏嬌了。”
曹襄不做言語,只是三步上塌,重新將劉青婉圈在懷中,幽幽一句,“婉兒,你讓我等得太久了。”
劉青婉不知其意,抬眸望向曹襄,見他眸中情意纏綿,絢爛彌漫間如江海洶涌,似是要將她的防線悉數剝奪。
“不知,不知淳芷如何了。”劉青婉從曹襄懷中掙扎而出,三步并走后,回眸卻見曹襄笑意不減,寵溺更盛。
“你今日來這一遭,若是讓你白來,可是虧了你那一摔。我帶你去圍獵可好?”曹襄起身從柜中拿出三兩弓箭,選了把細巧的,交由劉青婉。
他知劉徹圣寵青婉,甚將劉青婉安置在皇子學堂,與皇子一同學習四書五經、馭馬箭道,她自小不輸男兒,弓箭騎射更是如此。
劉青婉眼中含光,笑意燦燦道,“好。”
風蕭寒,草枯黃,崖邊二人騁馬暢游,懸云吞日,半黃天際,霞光漸染,紅光透艷。
劉青婉揚箭于胸膛,滿弓而射,箭走千里,速驚獵狗,山鷺不及,馬蹄奔塌不停,最后落于寒草之上。
“婉兒箭弓之術,稱得上大漢一流。”曹襄替劉青婉撿起一只方才被刺中的山鳥,放在簍筐之中,轉身望向那一輪朝陽下,散光于仙的女子。
曹襄雖有意讓三分劉青婉,卻未能得償所愿,劉青婉巾幗不輸須眉,更不輸霍去病等千古男兒,他在那刻方知絕色當指為何。
“婉兒,你今日似是分外高興。”曹襄策馬而追,落日余暉之下,只覺劉青婉的笑顏比江山更娉婷。
劉青婉思索了一會兒,攀高遠眺,漢宮四方,宮墻高闔,一道道城墻圍住的卻不是皇室,而是里面每一個人的靈魂。
他們可以暢然九天,卻要屈膝而跪,可以瀟灑恩仇,卻要阿諛奉承,可以擁有長公主般高貴的身份,卻要斂藏能力,生怕超過了不該超越的人,惹得帝心不悅。
誰,不是小心翼翼,才能過好這一生呢?
劉青婉極目遠眺,神色凄然,“我是父皇最為寵愛的公主,可我自學箭射那一天起,我便知道我不可贏過父皇最喜愛的皇子。有時候,若他贏你一分,你得到的是殊榮與美譽,可若是你贏一分,你得到的是下一任帝王的疏離與猜忌。”
曹襄見她身形孤寒,好似這些話憋在她心中良久,郁結難抒,可今日說起,方知這么多年竟苦凄至此。
他替劉青婉挽去眼角清淚,無聲擁住面前這個女子,四面無聲,唯有山風陣陣。
無言也罷,吟誦也好,劉青婉心知曹襄此中真意:我會護你周全。
山河蕭蕭,驚弓懸馬,嘶鳴聲唳,于鬧市街巷,黑夜未至,人心已暗。
曹襄與劉青婉從山崖歸后,見淳芷與霍去病早早在軍帳外側等他們二人,面色極差,似是方驚天大鬧一場。
劉青婉見淳芷面色陰沉,本欲與淳芷一輛馬車,以免二人再生嫌隙,卻見霍去病拎起淳芷的衣領,便扔上與他同行的馬車,揚鞭先走,不留余地。
劉青婉與曹襄相視一眼,只作孩子打鬧,便不做理睬,上了自家馬車,準備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