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兩步……”
人聲鼎沸的街道上，林婉君低頭一邊小心避開腳下的馬糞，一邊數著從和慶醫館走到綾羅布莊的步數。
雖然從和慶醫館數數到綾羅布莊那都是她幾年前的習慣了，可現在重新踏上這片土地，一切就和昨日一樣清晰。
她記得好像是六百三十七步來著，不過她以前長得矮小，現在長高了，那就該是一半左右。
“一半是多少來著，六百三十七的一半……”林婉君仰頭看天，“算了，反正不超過六百三十七步就該看見一個掛著紅顏樓牌匾的地方吧！‘’
林婉君是從小桃那里聽到紅顏樓這個名字的，也是從她那里知道九美把綾羅布莊改建成青樓一事，她之所以留言說想要一個人去逛一逛，不過是想要親自看一眼昔日的綾羅布莊如今變成什么樣。
“雖然布莊改建成別的東西，但只要這附近的和慶醫館，泰和酒樓，十字銹布坊，休月客棧的位置不變，我就一定能把它給找回來……啊，剛剛忘記數數了，我現在走了多少步來著。”
林婉君再次昂起頭看天，這一次卻看見了泰和酒樓的牌匾，她一笑。
“果然，我計算的路線沒有錯誤，從泰和酒樓走到綾羅布莊需要多少步？”
林婉君開始在心里想，等回想起來那個數字才抬腳避開牛糞繼續往前走。
她就這樣像是尋寶似的向前，接連發現自己想要找的牌匾，直到路線的終點找不到綾羅布莊的牌匾，只看見紅顏樓的牌匾，她才停下來。
深吸一口氣，林婉君努力沖散那些強行鉆進她鼻孔的俗味，“看來九美這兩年做了挺多事的，從十字銹布坊開始，這里一路上都是她的味道，比那些馬糞的存在感還要強。”
說著她仰頭看著那占了陵羅布莊的位置修建起來的樓宇，她發了好一會的呆，直到肚子傳來一聲叫喚聲，她才把視線從正在掃馬糞的小丫頭身上收回。
紅顏樓外的大道上整整齊齊停靠著十幾輛馬車，似乎是聞到了生意的味道，許多小販都把攤子擺到紅顏樓的附近，離林婉君最近的，可以聞到食物香味的是一個賣包子的小販。
林婉君順著香味找到了小販，剛想詢問肉包子的價錢，抬手往腰間一摸，她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帶錢。
“早知道就不該一個人單獨行動的，我還以為我身上有很多銀子。沒有銀子的話，我現在只能回去了。”
林婉君低頭，意志十分消沉。
賣包子的小販原本是很高興自己又來了一單生意的，但見了林婉君的動作，他瞬間明白了。
“原來是個沒帶錢的。”
他嘴一撇，正想趕林婉君快點走開不要妨礙他做生意，這時迎面走來三個穿著絲綢的壯漢，認出那三人是紅顏樓出了名的三胞胎打手，他不敢造次，只低頭裝作沒有看見般拿起抹布擦擦自己的手。
此刻紅顏樓外的大道旁停滿了馬車，縱然那些馬車都十分有序的在一個男人的指揮下整齊停放，但本就只能容兩輛馬車同時經過的大道現在僅能容一輛馬車經過，又有小販在旁邊叫賣，再寬敞的路也變成了小道。
而林婉君現在站著的是小道的中間，等于把小道平分成兩條小巷。
要是換作別的路人，他們只會不在意的在她旁邊擠擠過去算了，可是現在街上迎面走來的那三個絲綢壯漢是誰，他們早就為能當上紅顏樓的打手而有些飄飄然，又怎會愿意委屈自己側身經過。
“哪來的小鬼擋住本大爺的路，還不快讓開！奇女子就別擋路了！”三人中靠左邊的壯漢見林婉君停在路中間不走便大聲嚷嚷。
他雙手叉腰，本想等對方回頭看到他是誰時嚇唬她一下，好趁機向她訛一些錢，誰知那小孩竟連頭都沒有回一下，他粗眉豎成八字形，頓覺自己丟了面子。
右邊的壯漢為了挽回自己兄弟的面子，開始在林婉君身后上下打量起她的穿著，指指點點的。
“粗布，還是最廉價的布料，再怎么窮酸也得有個度，穿得竟然連個賣包子的都比不過。”說著他抬頭撇了賣包子的小販一眼，對方回以討好的笑容，并連連說謝謝，他回以滿意一笑，低頭再次打量。
“你們看，”他像是發現什么新奇東西似的咧開一口黑牙大笑，“都長多大了，這小鬼腰上還綁著一把木劍，是想模仿誰？郭將軍嗎？模仿死人？”
他頭靠近林婉君耳邊逼問：“囁囁囁囁，你究竟想要模仿誰？小鬼。現在天下太平，你該以虞姬為榜樣，好好裝扮一下自己，才能對得起我們的眼睛。”
林婉君沒有扭頭，只是嘖了一聲。
“本來就因為肚子餓心情不好，現在還有蚊子在我耳邊一直嗡嗡叫，這種感覺就像是掰開肉包子的餡后發現里頭放著的不是豬肉而是老鼠腿般叫人不爽。”
林婉君說著，右手迅速捉起壯漢的手指，把他的手指插進他自己的鼻孔，至于一個鼻孔里面能插上多少根手指，這就不是她能計算的了。
“玩鼻屎去吧！蚊子。”
壯漢臉色一青，不是因為此時此刻自己的鼻孔正在插著自己的手指，而是因為他剛才根本完全沒有看清那小鬼的動作。他只知道等自己聽到她開口說話時，才反應過來對方對他做了什么。
“二弟你沒事吧！”見自己的兄弟被人欺負了，為首站在中間的壯漢終于開口說話了，“你等著，我這就幫你教訓這小鬼。”
“嘖，”林婉君撇嘴，“兩只蚊子不夠煩人，還要來第三只，打了他們又不會給我買肉包子。”
“哼，還想吃肉包子，我告訴你，你以后只能喝粥，要問為什么，因為我要把你的牙齒全打碎。”
“能做到的話，那就放馬過來吧！”林婉君輕飄飄的說著。
她平常做事是莽撞，可是她現在肚子餓到極點，憤怒又到了極點，兩個極點的沖撞之下，她的頭腦竟異常的冷靜起來，沒有先攻，而是靜靜等待著對方先出手。
壯漢一雙拳頭早就已經發癢了，見林婉君站在原位不動，對方又是個小不點，他拼盡全力出拳，力圖讓對方一擊便倒地不止，好挽回兄弟三人丟了的面子。
壯漢出拳的力度很大，拳頭還沒來到林婉君身上，拳風就已經把她耳旁的一根青絲吹起，眾人屏息望著，說不清自己究竟在期待哪一方能獲勝。
“輕盈之術。”
眾人尚未來得及看清，壯漢的拳頭就已被林婉君輕飄飄的躲過了，同時，她的左手已經來到對方的領口，右手則握拳貼著他的下頜骨——沒有出力。
“你太弱了，不值得我出拳。”
林婉君為自己懶得用力找了個合適的理由，但壯漢還是在她話落的瞬間理解這句話背后最真實的含義。
“我是弱者，所以你才不肯出手……不想欺軟怕硬……”壯漢臉色發紅。
“喂，你們剛才看見那小鬼的動作了嗎？”
“沒有，跟鬼魂似的。”
……
人群中響起了議論聲，林婉君松開壯漢，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沒想到師傅已經把我的輕盈之術訓練到連普通人都看不到我動作的程度，我這還只是鍛煉到二階之上而已。”
林婉君怔然，不過她很快便清醒過來了。
“不，以我現在的速度只能迷惑普通人而已，如果真要跟九美打起來，恐怕最多也只是跟她的速度持平，這是普通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