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個一月,暴雪席卷了整個南方,南州連日大雪紛飛,學校里的大樹被大雪和厚重的冰壓垮了,電線上掛著厚厚的雨凇,搖搖欲墜。
男生們擠在一起取暖,女生們人手抱著一個暖寶寶,可這些哪能抵擋得住那刺骨的寒冷,窗外一片雪白,一開始大家還很興奮,這樣的雪實在難得,時間久了便再也頂不住了,同學們在教室里哀聲嘆氣,手指凍得通紅。
徐若谷從衣柜最上層的箱子里找出了高景行最厚的那一件羽絨服,緊緊地裹在了身上,可寒冷還是能夠見縫插針侵入你的骨髓,胡不喜喜歡側著身子,將兩只手伸進徐若谷的衣服口袋,盡管羽絨服太厚,一點體溫也感受不到。
雪下到第十天,離原定考試的日子還有一周,班主任在課上宣布了提前放假的通知,等開學再進行考試。
教室里一片沸騰,暴雪帶來的寒冷似乎瞬間被這個消息驅散了。
徐若谷知道,這個學期結束了,他的高景行的身份也該結束了。那個中午,徐若谷拉著胡不喜的手,在大雪中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積雪沒過了他們的腳背,新落下的大片的雪花撒在他們的頭頂和肩膀上,嚴寒凍僵了胡不喜的腳趾,寒風將她的嘴唇吹成了淡紫色。
“我們快回去吧,外面好冷?!焙幌膊恢佬烊艄纫獛ツ睦?。
徐若谷不理會,帶著胡不喜來到教學樓后面的山坡上,平常這里是有很多人的,現在實在太冷了,誰也沒有閑心到這個地方來。
徐若谷拉住胡不喜嚴肅地說:“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了,以后有機會,我會回來找你的,聽到了嗎?”
胡不喜一頭霧水,不就是放假嗎,很快就會開學的。
“你說你身上裝有感受到我的小雷達,是真的嗎?”
胡不喜疑惑地點點頭。
“好,那你什么時候可都不要將我認錯了?!?p> 胡不喜嘟著嘴,對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興趣不大:“太冷了,這里風大,我們回去吧。”
徐若谷輕輕抱了抱胡不喜的肩膀:“這樣是不是就不冷了?”
胡不喜一動不敢動,徐若谷松開手臂,我們回去吧。
教室里依然熱鬧著,同學們都在興奮地等待著假期的到來。徐若谷和胡不喜的關系突然變得微妙起來,平常毫不收斂的胡不喜,這回居然害起羞來。
而分別的日子就在眼前。
2.
正為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發愁的高景行突然接到了徐若谷的電話,徐若谷他們學校居然提前放假了。
“我已經買好了火車票,后天晚上就能到,等我到了朔北,你也回南州吧,我們交換了這么久,該結束了。”
“結束?”高景行幾乎是喊了出來。母親在客廳聽到聲音趕了過來,擔心地問,兒子你怎么了?高景行連連說沒事。
“不應該結束了嗎,我們都已經換了半年了?!?p> “可是……”可是高景行還沒享受夠和媽媽生活在一起的美好日子,還沒有替徐若谷考到全班第一名,最重要的是,他還沒做好與周洛分別的準備。
“要還有什么沒解決的就交給我吧,畢竟我才是徐若谷,考試也由我來考好了?!?p> 高景行稍微松了口氣,畢竟這場即將到來的考試確實使他神經緊張:“哥,那個……班上有個叫周洛的同學,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照顧她?”
“心儀的女生?”
“不是……算了,當我沒說?!?p> “這可不行哦,你不說可別怪我到時候欺負她?!?p> “哥你可千萬別……”
“到時候她肯定會把我當做是你,要不我還是跟她保持距離吧?!?p> 高景行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他希望自己不在的日子里,有人能替他照顧周洛,另一方面呢,他確實也不希望看到周洛和徐若谷走太近,一想到未來的日子周洛會像對待自己那般對待徐若谷,他的心便像被一千只螞蟻撓著?!案?,我也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能見到她,請你還是多多照顧她吧。”
“放心吧,有什么事我會隨時打電話告訴你的,保證不讓人欺負她?!?p> “算了,”高景行深深嘆了一口氣,“朔北本來就不是我生活的世界,那里發生什么,不用告訴我?!?p> “你有點沮喪。”
“沒有,哥,也是該回去了,不說了,我還要看書呢,你后天晚上就到了對吧?”
“對,明天晚上的車?!?p> “那后天我去接你。”
3.
那個約定好的夜晚,高景行瞞著母親獨自在火車站出站口等待著,可他沒能如約等到徐若谷,手機也無人接聽,他在火車站前傻站著,整整等了兩個小時,終于等來了那列從南方開來的火車因冰凍晚點十二個小時的消息。
他沮喪地回了家,母親還沒有回來,他早早睡下,明天是周六,一大早就可以見到徐若谷了。
第二天直到中午,高景行還是沒能等到徐若谷,手機依然打不通。
吃午飯的時候,母親端詳著心不在焉的兒子:“你今天怎么了?”
“沒事,要考試了,有點緊張……”
“有什么好緊張的,反正你成績就那樣,也不指望你跟你哥一樣了,我看開了?!?p> “媽,你怎么這么不相信我?”
“難道不是嗎?這一學期都過完了,你看你還在一百名左右徘徊?!?p> 高景行嘆了口氣,不再辯駁。
“我下午有點事要出去,你一個人在家要好好學習?!?p> “知道了,媽?!?p> 母親剛出門不到半小時,門鈴響了起來。打開門,徐若谷站在門外,穿著高景行的厚羽絨服,圍巾隨意搭在脖子上,頭發也頗為凌亂。
“哥,你這是怎么了?”
“火車在半路停了十多個小時,帶的食物全吃完了,”徐若谷一進門便倒在了沙發上,行李箱還留在門外,“到最后火車上的泡面要三十元一桶,就這樣還搶不到?!?p> 高景行幫徐若谷把行李箱拉進了房間:“你吃東西沒,要不要吃點飯,我給你熱點?!备呔靶写蜷_冰箱翻找著,看看有什么是自己會做的。
“不用了,我下車后在火車站吃了碗面——你趕快去買回去的票吧,時間長了奶奶會擔心地,記得多帶點干糧。”
離開的時候,高景行沒有跟母親告別,徐若谷說,既然當初交換被母親識破了,那我們就偷偷摸摸換回來,看她這次能不能再次識破。
就這樣,沒有好好告別過的高景行,遺憾而又落寞地踏上了回家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