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封一吃痛,放開了宋頌,然后用著委屈巴巴的眼神看著宋頌,嘴巴一癟,叫到:“宋頌!”
“走吧。”宋頌把行李箱的桿子塞到了他手里。
陸封一摸了摸鼻子。
“你不是說無論如何都不回Z市的嗎?”陸封一轉著方向盤,側臉去看她,笑:“拋棄我后一個人去國外生活,還特別狠心,五年都沒有聯系。”
“這里有你啊。”宋頌笑道。
“嘖嘖,我信你個頭啊?”陸封一滿不在乎地瞥了她一眼,嘴角的笑容卻怎么都壓不下去。
陸封一預定的火鍋店是在市中心,每日的客流量極大,如果沒有提前預約恐怕是要等四五個小時。
“你還記得我不吃辣啊?”宋頌看見他點好了的鴛鴦鍋,笑了出來。
“那當然啊。我第一次跟你和喬銘出去吃火鍋的時候,我當時選的可是麻辣鍋,你面無表情地把我夾給你的菜吃完了。
我當時以為你喜歡吃辣的,就給你夾了很多,你還都吃了。喬銘走的時候,你才哭得一塌糊涂。當天晚上因為胃病進了急診科。”陸封一笑道。
那時候宋頌剛剛跟喬銘在一起,看著喬銘無辣不歡的樣子,她也想嘗試一下他們口中的變態辣。
一口娃娃菜下去,一股刺激的辣味在她口腔爆炸開來,宋頌很想吐出來,但她看著喬銘矜持進食的樣子,看著喬銘因為滿足而瞇起來的眼睛,她艱難地咽了下去,只是眼淚忍不住地流。
感受到喬銘有些探究的眼神,她勉強地笑了笑,說:“我一吃辣就會流眼淚,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吃辣的。”
她聽說如果兩人飲食習慣不一樣會導致以后生活不和諧。
就像她媽媽喜歡吃米飯,爸爸喜歡吃面食,兩人在年輕創業打拼的時候經常因為飲食習慣不同而起爭執。
那時候家里的條件不是很好,一餐只能二選一,如果是現在的話,讓保姆做兩份就好了。
那段感情剛開始的時候,宋頌總是下意識地去遷就喬銘的喜好,她還特別開心地稱之為“愛屋及烏”。
“宋頌?”陸封一覺得宋頌有些反常,她一直拿筷子在戳盤子里的羊肉丸,把一個圓圓丸子戳得千瘡百孔。
宋頌恍神,看著陸封一的關切眼神,她才驚覺自己方才走神了,笑道:“那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把你的球鞋弄臟了,你就在番茄里擠辣椒水想讓我出糗,
結果我咬了一口,然后就噴在你的新球鞋上了。為此你還臭了好幾天的臉。”
“誰知道你在爸媽面前毫不掩飾啊。”陸封一想起之前,不由地笑起來。
宋頌埋頭認真地吃陸封一給她夾到盤子里的菜。
“宋頌,宋頌。”
聽到陸封一在喊她,她迷茫地抬起頭,看向他。
“你回來要做什么工作?”陸封一斯文地劃開一盒調料醬,漫不經心地拿勺子挖了一塊倒在宋頌的盤子邊緣,“這個肉醬很不錯的。”
“在H大實驗室繼續研究,因為對這邊教學方式不了解,會先從講師開始做。”
“我前天收到你這五年給我發的第一條信息的時候,還以為你是混不下去了,才回國讓我養你呢。”陸封一眨了眨眼睛。
“我有那么差勁嗎?!”宋頌瞪了他一眼。
陸封一被瞪了一眼,訕訕地繼續給宋頌夾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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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房間是右手邊這個,已經給你整理好了。洗個澡,早點休息。明天早上看看有什么缺的,我再陪你去買。”
“好。”宋頌伸了個懶腰。
洗漱完畢,宋頌趴在軟軟的床上。拿起手機,卻不知道該聯系誰,嘆了口氣,又把手機放了回去。
宋頌感覺身上有說不出的疲憊。
可能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在她一個人挨過那三年的大學生活的時候,在她在美國獨自生活的時候,她已經跟Z市格格不入了。
這座她曾經待過十幾年的老城,是她的故鄉,也承載了那些甜蜜的痛苦的回憶。
過去的八年她竭力避免回到這兒,害怕這的一草一木,害怕那些充滿回憶的街頭巷尾,害怕自己的貿然出現會打破這美好的記憶。
她想要完整保存。
可她現在還是回來了。
宋頌醒來的時候,有種“夢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覺。
她對著鏡子揉了揉自己凌亂的頭發。
鏡子里的女人有著一頭烏黑茂密的長卷發和健康活力的小麥色皮膚,眉梢眼角都帶著些風情萬種的感覺,她抿了抿自己蒼白的嘴唇。從包里拿出護發精油,擠在手上,慢慢揉開然后從發尾開始護理。
她洗漱之后打開房門。
站在門口的身影高大又沉默,帶著男性特有的氣味。
宋頌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抬頭看著陸封一。
“姐。”陸封彎腰,手臂環著她的脖子,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不要走了好不好?”
“這里一直有你的家,還有我。”他低聲說,帶了些委屈。
脖子上有溫熱的濕意,宋頌僵硬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走了。”
沒有一刻比此刻更加清晰地認識到,這個大男孩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
原本單薄瘦弱的身板如今已經厚實了不少,給人一種實在的安全感。
“姐,我們去看看宋爸爸……”陸封一說,還沒說完,他就感覺自己沖動了。他懷里的宋頌身體一瞬間僵硬了。
宋頌感覺有一股寒意從腳下升起,一層一層從腳開始將她冰封。
“姐……”陸封一擔憂地把頭往后仰,看著她的臉,試圖看出她的想法和心情。
“封一,沒事。”宋頌安撫地笑了笑,只是有點勉強。
陸封一明顯地感覺到她身體發涼。
在他眼里,宋頌是一個信仰般的存在,溫柔包容著他的一切壞習慣,偶爾調皮跟他吵鬧生氣,他都覺得很開心,因為會生氣的宋頌是真的把他當自己人看待。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逃避著一些事情,笑容不能透到眼底。
他五年都沒有見到宋頌了,看似沒有距離感,但其實他知道改變早已發生,只是他們拒絕承認罷了。
共同生活十幾年,陸封一了解她的每一個眼神和動作,她又何嘗不是呢?
她說:“你別想多,我只是剛回來有些不適應。”
五年的時間,可以沖淡很多東西,比如她對陸阿姨的怨恨,還有“恨屋及烏”般對陸封一的抵觸。
但爸爸在那個任務中的離世帶來的傷害卻是不能削減的:一夕之間,世上再無血親,她成了無根之人。
如果不是她收到H大的邀請,她或許不會再回來吧,她想。
當初被刺激得偏激固執地她怎么會想起她在陸封一眼中也是最親愛的人啊。
宋頌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輕聲問:“你怎么不聯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