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的嗓音溫溫柔柔又帶著沙啞，一句話的功夫就足以讓喬銘沉淪。

　　喬銘看著宋頌，鬼使神差地，他說：“宋頌，請你認真地看看我的眼睛。”

　　宋頌抬眼，卻本能地避開了他的眼睛。

　　喬銘曾說她的眼睛里有溫柔柔軟，那些敏感的少女情懷都被她深深地藏在里面，但是他看見了。他問：宋頌，你可不可以看看我的眼睛里有什么？

　　宋頌踮起腳尖，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說：里面有星辰大海，有很亮很亮的光。

　　喬銘當時只是搖頭，捏了捏她微肉的臉。

　　“為什么不敢看？”喬銘問。

　　宋頌沒有回答。只要人不說，誰也不知道他愛不愛不是嗎？即便他說愛了，但他心里也是這樣想的嗎？

　　她以前以為，只有眼睛不會騙人，后來發現其實是自己地眼孔淺顯，藏不住心思罷了。

　　但是，喬銘他不一樣。

　　喬銘沒有強迫宋頌，他只是嘆了口氣，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個暖手寶，遞給她。

　　“天氣涼了，你要注意保暖，注意添衣。”暖手寶是他再一次碰見她的時候就隨身帶著的，或許他那時候雖然沒有明白自己對宋頌還存在那么深刻的感情，但是有些習慣，是他很久就養成的。

　　她不出現，他可以當他忘了她，忘了那些習慣。

　　但是當她重新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其實是意識到了的。

　　宋頌依舊是那副風輕云淡的樣子，只是接過了他手中的暖手寶，按下按鈕，然后握在手心。她的手腳一年四季都很涼，不像是喬銘，一身火熱，用都用不完的能量和溫暖。

　　喬銘朝她微微頷首，知道自己急不來，他退了一步說：“那我走了。”

　　“送我回去吧。”

　　喬銘聽到那句話的時候，不敢相信地回頭，看見宋頌依舊面無表情，眼里卻多了些溫暖。

　　.

　　身體上的傷好得七七八八了，也不大會干擾她的生活。

　　宋頌向項目負責人說明了原因，就回去學校了。

　　她選擇的從來都不是坦途，這一路荊棘滿地，無數可能出現的敵人暗暗潛伏在你周圍，隨時準備超越你、代替你。

　　宋頌一度患上中度抑郁，她的生活從不是別人形容得那么高大上。

　　“下個月底就要交論文了，你的進度可不要落下。”陳繹在實驗期間，小聲地在她耳邊提醒。

　　宋頌面色沉靜，手上操作不停，只有一聲若有若無的應答告訴他她聽進去了。

　　接下來的兩個月，在沒有課程的情況下，她都需要泡在這個實驗室里。

　　等這個項目結束后，會有一個比較大的項目交到她手上，那時候也就是真正要做事情的時候了。只是不知道她要帶幾個學弟學妹。

　　一天的項目做完，歸家已經十二點了。

　　陳繹也跟她保持著一定合理的距離，不過他們現在也沒有時間去想這些。滿腦子的實驗數據和思路，她得要一個個篩選過來，再重新實驗。

　　半夜，宋頌起來倒水。客廳里的燈還亮著，她以為是陸封一忘了關燈。可是走近一看——

　　陸封一還沒有睡，他坐在沙發上，拿著一個畫板，在上面涂涂改改。

　　“封一。”

　　陸封一抬起頭，滿眼的紅血絲。他笑了笑，說：“這個稿子還沒趕出來，這次的對象氣質比較獨特，要走紅毯，但是我看過很多設計師的稿子，感覺都跟她不合。”

　　宋頌擔憂地摸了摸他的頭發，軟軟的，看起來很乖。

　　“早點睡覺。”她放了一杯熱牛奶在桌上，就不再打擾他了。

　　生活有各自的困苦，看起來光鮮亮麗的職業背后藏著的是一個個含血咬牙的夜晚。

　　想要出頭，在這個社會闖出自己的一方天地，哪有這么簡單。

　　“姐，兩個月之后我的公司要簽訂一個模特，我覺得很適合你，你要不要試試？”陸封一突然開口。

　　兩個月，聽起來跟她項目并不沖突。她便笑著應下了。

　　她想起林瑯拉著她說的那些話——

　　“宋頌，我總覺得你不該是現在這樣的。你不該是這樣一副寡淡對世間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的模樣。”

　　宋頌愕然。

　　“在我的印象里你應該是一個熱愛生活、生動有趣的一個人。”林瑯滿目真切地望著她。

　　選擇這條路本就不是宋頌的心之所向，只是當時的她沒有那么多時間去想這些，她只是埋著頭努力往前沖罷了。

　　所以，走到這一步，她也是被動的無奈的。

　　在美國的時候，老教授Chris跟她感慨：Song，你真是一個滿腔熱血又靜得下心的姑娘。

　　.

　　“宋老師，這是哥托我轉交給你的。”陳呈從書本里抽出一封信，遞給她。

　　宋頌的眼角抽了抽，她接過。這是喬銘給她的第二十七封信了。

　　“哥說，他工作比較忙，不能親手送到，希望宋老師不要介意。”陳呈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然后就離開了。

　　確實，他們都很忙。

　　八九年前他們也喜歡用明信片和信交流，八九年后情愛并不是他們生活的全部，他們還有更多需要操心的事情。

　　這就是現實。

　　“我們的所有分別都是為了永遠在一起作鋪墊。”

　　潦草卻又清晰的字跡，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宋頌卻莫名心動。她搖頭，壓下那點悸動。

　　“宋老師，我覺得你這個數據做錯了。”一個戴著眼鏡的姑娘面色嚴肅地拿著一張紙跟她說。

　　宋頌低頭去看那個數據，溫柔地笑了笑，說：“你看，這處和這處，你的用量和實驗環境出了些問題，才會跟我的數據相差太多。你在我這臺儀器操作一次。”

　　這個姑娘做事很認真負責，每個交給她的數據，她都會認真審核，如果有對不上的地方，她一定會主動質疑。

　　.

　　“陪我去逛逛吧。”喬銘給她發了信息，“我今晚休息，你事情忙得過來嗎？”

　　宋頌看看自己手頭的文件，揉了揉眉，后天就要交論文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再核對一次。

　　“不了，后天交論文，之后幾天還有報告一堆事情要做。沒有時間。”

　　那邊回了個“好”，就不再有動靜了。

　　宋頌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嘆了口氣，重新投入論文修改中。

　　脖子僵硬得很，她從工作中抬起頭，時針已經指向了九點，距喬銘給她發消息已經過了三個小時。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我在你家小區門口的書咖，如果宋小姐不介意的話，可以來哦/俏皮。”手機上的消息提示是兩小時前。

　　宋頌失笑，看來喬銘已經進入了狗皮膏藥的模式。

　　小區門口的書咖規模不小，裝修風格很獨特，她去過一次。

　　燈光是暖色調的，對于閱讀來說又恰到好處。她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到了穿著襯衫的喬銘。

　　他低著頭看著一本書，干練的短發沒有了以前那種儒雅的感覺，但是那張精致的側臉吸引了不少少女的注意力。

　　宋頌去前臺給他點了杯橙汁，自己拿了杯摩卡，坐到了他面前。

　　喬銘的目光落在了那杯橙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