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神的審視
看完了全部的賬目------事實上只有區區兩張羊皮卷,加瑞特拒絕了老牧師要求給與他查看金幣去向明細的權力。將自己真的當作諾拉德商會審計人員的老牧師或許是好意,亦或許是教皇要求的,治安官對此毫無興趣,他也確信薩羅會將每一枚金幣都花在刀刃上,但這與他無關。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一切都是真的。兄弟會每個月的收入真的捐贈給了薩羅與維奧萊特,當然,他還沒有到維奧萊特,但那是對方首領的故鄉,一切似乎已經沒有驗證的必要。
當蘭妮對他說出那一切時,他覺得不可思議外甚至還有濃濃的懷疑,但這一切在此刻已經風吹云散。原本眼中的毒蛇、蛆蟲們在他的眼中已經變得如此高大,如此值得他的尊敬。
當然,除了自己的好友外。此刻這個浪蕩子正翹著二郎腿,霸占著原本屬于老牧師的椅子,將面具推至自己的鼻子處,嘴里啃著一個蘋果。當然,出于對他的了解,加瑞特確認這個蘋果他最多只會吃掉一半,而將剩下的貢獻給地上的螞蟻昆蟲。
他越發看不懂自己的好友。從小就認識的那個整天鬧事,不講道理的家伙昨天晚上在自己面前摘下了偽裝已久的面具。除去圣騎士的實力外,加瑞特更是知曉了一個讓自己感到驚心動魄的事實。
他就是蘭妮、艾莫斯、安格拉們口中擁有極度善良品質的老板。
這些年歲都比他大很多的人心甘情愿圍在他的身邊,駐扎在每個城市最骯臟的地方,完成他口中那原本遙不可及的夢。然而,當這個夢真的被他實現了的時候,加瑞特卻發現,他似乎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自己這個摯友。
帶著感嘆,他將羊皮卷還給了老牧師并致以感謝。隨后徑直走出了倉庫的大門,站在門外深深吸了一口氣。
薩羅的氣味,似乎是如此香甜。
看著旁邊跟上來的好友------他果然將老牧師的蘋果隨手一扔,加瑞特此刻心情是如此的愉悅。雖然確信這個家伙將來還是會不斷進出治安署的大牢,但是此刻治安官為能有他這樣的朋友而感到自豪。
走上前去握住蘭妮的手,加瑞特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一句對不起。在對方的笑容中,治安官看到了經常在好友臉上看到的無所謂的含義。
而當好友對蘭妮說出整休兩天,他需要自己在薩羅陪他和菲利普玩兩天時,加瑞特并沒有反對。
但蘭妮卻皺起了眉頭,這樣的整休恐怕會影響到維奧萊特。但她的老板看出了她的顧慮,用話語擊破了她的擔憂。
“我家我還會不清楚嗎?放心,你就算一個月不去他們也沒事。”
于是在給了蘭妮整整兩枚金幣的活動經費后,放下心來的兄弟會北區負責人帶著她手底下的人走了。
而兄弟會的首領則是拉著加瑞特向內城走去。他故作神秘地告訴治安官“帶你品嘗巨大的好處。”
穿過外城的中心區域,加瑞特來到了一座吊橋前。眼前明顯是人工挖鑿出來的護城河將外城與內城之前的聯系切斷,而內城如同軍事堡壘般的防御體系讓治安官感到疑惑,這似乎是在防備著一些什么。
看到好友的疑惑,克里解釋了如此建造的原因。
“如果說外城區是生活區域的話,那內城則是一個完整的防御體系。你想得沒錯,只不過這個防御體系并不是為了防御敵人從外面侵入,而是防止里面的東西跑到外面去。”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有四條裂縫吧?它們全部都是由深淵的那些存在以特殊的辦法撕裂的。而薩羅整座城市都是建立在一個東西之上,那就是最大的那條裂縫:奇坦。”
穿過吊橋走入內城,加瑞特看著正在各處巡邏警戒的身穿神殿騎士服的哨兵以及數量眾多的路障,他感到周圍的氣氛明顯就像一座正處于戰爭時期的戰略要地。
拍了拍加瑞特,克里示意他往地上看。加瑞特順著好友的視線看去,地上一條粗粗的紅線映入他的眼簾。而讓他感到異樣的是,這條粗壯的紅線仿佛一條扭動的巨蛇在自己的腦海中手舞足蹈,但雙眼中的靜態卻給與了他完全相反的體驗。
覺得蹊蹺的他蹲下身子,近距離看向那條紅線,這時他才發現了讓他好奇的原因。無數細小的文字、法陣匯聚在了一起,有規律地組成了這條看上去奇怪的紅線。
“這是達雷爾盾,全大陸最宏偉的魔法陣。”
加瑞特好奇地問:“這是做什么用的?”
克里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說:“這個法陣從未被開啟過,也希望它永遠不要被開啟。”
在加瑞特不解的神情中他繼續解釋:“剛才我向你說過,整個薩羅的存在就是為了鎮壓與防御那條最大的裂縫。而時時刻刻有東西從里面跑出來的事實也時刻威脅著不僅這里、外城區的普通人,甚至是整個大陸的生靈。”
“因為天知道哪天封印又崩了,而深淵決定派出大軍奪取大陸的控制權。”
“所以為了防備這個情況的出現,達雷爾盾就出現了。在薩羅建立的200多年前那個仍未有計時制的年代,諾曼六世與教皇共同請求當時的一位時間圣者繪制了這個龐大的魔法陣。為了防止深淵的入侵,達雷爾盾的作用僅僅只能觸發一次,當它檢測到了除最中心的裂縫之間以外如果存在了一定數量的深淵氣息,那么它就會自動啟動,隨后形成一個巨大的黑洞,將它范圍里面所有一切全部吞噬掉并將其所有物質都劃撥到時間的盡頭。”
“在那種情況下,所有生命以及非生命都會直接跳躍到它一切都消亡的那一刻,當盡頭出現,所有物質都會成為灰塵。所以在你看不到的全景下,達雷爾盾其實是一個巨大的紅色的圈。”
聆聽著這駭人的傳說,加瑞特對眼前這條粗壯的紅線心生敬意。它是一切生靈最后的防線,也是深淵生物最可怕的夢魘。
希望它永遠不要被觸發吧。
繼續前行,加瑞特來到了一座宏偉的教堂前。
“就是這里。”
走進教堂,加瑞特發現這里與別處的教堂并無不同,除了正中巨大的、栩栩如生的天使雕像外,就只是一排排長長的椅子。
“你在這里等著,我去找個高等級的神官過來。”
虔誠地跪下,加瑞特在心中開始了祈禱。他為自己的老師祈禱,希望老師在葛萊絲諾一切順利,遠離危險。他為他的朋友們祈禱,希望門羅成為最偉大的冒險家,并和安娜能夠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希望菲利普能正確處理好維羅妮卡與羅梅婭之間的平衡,并且在與深淵的戰斗中幸運常駐。
他祈禱克里與珊妮之間能夠冰釋前嫌并獲得幸福。
他祈禱老署長史密斯以及他的老同僚們身體健康,能擁有一個平靜安全的費茲克。
他祈禱神殿所有人都獲得幸運女神的青睞,在為人類鎮守邊疆的同時也能夠平平安安。
他祈禱諾曼繁榮昌盛,變得無比強大。
他祈禱....
就在他真摯地向造物主祈求身邊所有人都能夠獲得幸福的時候,從身后傳來了一個和藹的聲音。
“你是來找我喝茶的嗎?”
他回頭向后看去,圣費格正安靜地站在那里,笑瞇瞇地看著他。
連忙向偉大的教皇致以問候,加瑞特不知道這位老人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后。
老人接受了他的問候,他抬頭看了一眼巨大的天使像。
“你來都來了,接受一下神的祝福吧。能夠獲得多少恩賜就看你的運氣了。”
獲得恩賜?加瑞特愣了一下,這是什么意思?
在他充滿疑問的時候,圣費格示意他像之前祈禱一樣跪在地上,不要亂動,不要說話。
加瑞特沒能理解老人所說的東西,但他仍舊像之前一樣虔誠地跪在地上。
在經過短暫的沉默后,一連串艱澀難以理解的音符從圣費格的口中飄了出來,這原本完全沒有意義的雜音深深砸進加瑞特的心底,回響著最神圣的聲音。
加瑞特聽出了那是對神的贊美,以及祈求光明與正義的賜福。他很不理解,自己為什么會聽懂這毫無頭緒的雜音?
神沒有理會他的胡思亂想,但也不會質疑他祈禱時的專注,它此刻只會做一件事,對于正直的靈魂給與回應。
在加瑞特驚恐的表情下,他面前的巨大天使像慢慢睜開了雙眼。兩道最為純粹的光芒從天使的眼中直接射入加瑞特的心臟,那是最純粹的審視。所有的靈魂將在這道目光前變得透明,所有邪惡將在此刻無法隱匿。
加瑞特看到這兩道光芒射入自己的胸膛,牢牢鎖定在自己的心臟位置,他感到了無比的恐懼。但剛才圣費格的告誡在他腦海中被重新想起。
不要說話。
不要亂動。
出于對教皇的信任,加瑞特慢慢平復了自己的情緒。他閉上眼睛,等待著神對自己的審判。但他相信自己的品格中并不存在罪惡,所以自己一定會平安無事。
許久過后,天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感受到這一切的加瑞特長舒一口氣,他慶幸自己在神的審視中平安無事,更為自己通過神的檢驗而感到高興。
長時間以來對自己的嚴格要求果然在這一刻回報了自己,始終抱著一顆善良的心去對待別人讓自己在此刻渡過難關。
但身后再次傳來了圣費格的聲音。
“還沒結束,誰讓你亂動的,好好跪著。”
好奇的加瑞特只好保持著現在的姿勢,但他偷偷睜開了眼睛。而下一刻的變化卻讓他嚇得魂飛魄散。
天使的眼睛再次睜開,這次并沒有帶來柔和的審視之光,而是跳動的狂暴。那絲絲跳動的電流是如此的熟悉,甚至加瑞特每天都會在自己的身上看到它們。但唯一不同的是,跳動在天使眼中的電流是違背常理的、從未面世的金色。
但當它們出現在代表神權的巨大天使眼中的時候,一切就變得如此可怕猙獰。仿佛看透了加瑞特盜取天譴之力的行為,天使此刻產生了異變。
雕像依舊充滿著美麗與神圣的純潔,但此刻不光它的眼中充滿憤怒的電流,就連它右手所持的長劍上也開始遍布那金色的恐怖。那令人感到恐懼的畫面就好似憤怒的神靈即將對眼前的罪人展開最嚴酷的審判。
難道是自己盜取天譴之力?可自己并不是自愿的呀。
難道是祈禱時不夠虔誠?可平時自己對造物主一直保持著敬畏之心呀。
不管怎么樣,他絕對不相信自己是一個該死之人。
就在加瑞特開始對自己質疑時,活躍于天使之劍上的金色閃電瞬間脫離了原有的依附,直直地向眼前的罪人劈了下來。
巨大的能量瞬間將加瑞特籠罩,金色的電流不斷游走并鉆入身體。而天使之劍上的金色閃電仿佛源源不斷一般讓整個教堂空滿神圣而又詭異的氣氛。
但加瑞特卻已不再擔心,因為此刻的他并沒有遭受懲罰一般的痛苦,而是非常享受。他整個人仿佛在藍色的汪洋大海上平躺,而溫暖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一般,慢慢將所有的疲勞與煩惱驅散。
加瑞特清楚的感受著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他的每一塊肌肉都被最純凈的水撫刷,每一滴血液都在此刻沸騰,整個身體仿佛就在此刻向他的靈魂發出了宣告。
我重生了。
他忘記了后面的記憶,因為在一瞬間,極度的愉悅將所有的感知全部關閉。
當他再次恢復知覺時是因為一只手重重拍擊了他的后腦勺。望著好友震驚的臉,他摸了摸臉上的口水,終于知曉了一切------在那極度的舒適下,他跪著睡著了。
天使此刻已恢復原樣,仿佛這一切重未發生過一般,而圣費格的不辭而別也讓他深深懷疑剛才的離奇一幕僅僅是他的一場美夢,但在向神祈禱這個神圣的時刻陷入沉睡顯然讓他感到惶恐。
抹了抹自己臉上的口水,他終于確信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此刻身體內如浩瀚大海般的電流絕對不是今天早上的狀態。
甚至他現在已經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骨骼內,血液內,肌肉內那一竄一竄活躍的,在不停跳躍的家伙們。
他清楚地知道,剛才龐大地能量注入讓身體發生了蛻變,那些小可愛們在這個過程中將自己的身體完完整整地全部翻修了一遍,自己已經成功晉升到了八級------貴族騎士。
他站起身,向好友無奈地攤了攤手。
“我好像晉級了。”
在克里好奇的問詢下,加瑞特打算激發出斗氣并仔細觀察一下有何種不同。但還沒等他來得及準備,整個薩羅之中發生了異變。
一陣悠揚洪亮的鐘聲傳到了耳中,他的心中升起了警示。
好像出什么事了。
而好友的行為更是證明了他的預感是正確的。當追上匆匆小跑的好友時,他開口詢問起這鐘聲代表了什么。
而好友的回答則透露著深深的無奈與疲憊。
“封印又壞了,我才到了一個星期,壞了三次了,該死的深淵。”
閉上眼睛,克里感受起附近的變化。一道龐大的能量已經站在了封印之間的門口,那是圣費格,他并沒有自己先進去,而是在等待。
克里當然知道他在等待著什么。作為最近的高級神官,圣費格將當仁不讓的在進入封印之間后施展起諫言術將封印修復,但并不是一個短時間的過程。而在試圖修復的時間里,他需要強有力的隊友為他進行保駕護航,并將落入世間的深淵之物擊殺。
而現在,距離最近的就是自己以及加瑞特。外城區有兩道龐大的精神力正在趕來,那是菲利普和羅梅婭,而在內城的騎士營房里,也有一道巨大的精神力頑強地爆發。
但他清楚,已經連續值守了整個月的瑪蒂爾達已經十分疲勞,她需要好好休息。于是他延生出了自己的精神力觸手,在到達營房區域時,象征性地輕輕攻擊了一下對方。而在感受到對方漸漸褪去的斗氣后,他明白,瑪蒂爾達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克里很明白,教皇圣費格親自出手的話,修復封印只需要短短的十分鐘,甚至更短。而正在趕來的菲利普與羅梅婭加上自己,三個圣階絕對足夠撐過這些時間。畢竟,敢過來的都是一些智慧低下的蠢貨,如果不是為了以防萬一,自己一個人都敢進去。
于是他開口詢問了加瑞特的意見,并表示他可以先去外城區等他,這件事情不會耽誤多少時間。
然而加瑞特的回答卻如同他心中猜想的一樣,正直勇敢的治安官不會讓自己的好友獨自去冒險。于是他輕松地說道。
“去看看長長見識也好,一般人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直面深淵惡魔。不過你放心,由于位面限制的關系,過來的都是一些智慧與實力雙重低下的蠢貨,除了數量多之外并沒有什么威脅。”
“但有時候它們的數量實在可怕,一會進去之后,一旦你發現數量太多就馬上躲到羅梅婭的身后,因為到時候她一定會顯露出真身,而她的身后十分安全。”
加瑞特點了點頭,他知道好友擔心自己的安全。但他也很清楚,如果真的有危險,恐怕自己已經被這個家伙打昏在地上。
抱著濃厚的興趣與緊張的心情,加瑞特跟在克里的身后向內城的最中心位置跑去。
那是一幢巨大的圓形建筑,以火山巖構筑的外墻上密密麻麻刻印著眾多符文。而在建筑的大門口站著三個身影,圣費格,菲利普與羅梅婭。
看到遠處跑來的兩個人影,圣費格楞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個正直、勇氣十足的小伙子也來到了危險的最前沿。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兩個正在沖著他們揮手的笑臉,教皇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神殿從未如此強大,同時擁有了七位光屬性圣階以及一個會在短時間內到達圣階的擁有天譴之力的年輕人。
正好也能借此機會,見證一下天譴之力對與深淵惡魔的傷害。
等到了所有人,圣費格看了一眼身邊這四個年輕的面容,他笑了。
“進去吧。”
加瑞特跟隨著其他人站到了一個圓形的法陣之上,在圣費格的咒語聲中,一團圣潔的光芒亮起,瞬間吞沒了五個人的身影。
下一秒,加瑞特發現頭頂原本的蔚藍天空已經被密不透風的圓形穹頂所取代,而在陽光照射不進來的巨大圓形室內,各處墻壁上亮起的符文將整個空間映射得燈火通明。
而在正中央,他看到了一條懸浮于空中的裂縫。如同絲細的非自然之物透發著黑色的光芒,宛如惡魔的一只瞇起的眼睛正在注視著在場所有人。
而加瑞特此刻的注意力全部被裂縫邊上那七個巨大的身影所吸引。它們足有兩人多高,渾身黑色的發亮的毛皮、頭頂的羊角、羊的臉龐、站立行走的姿態以及黑色的巨大蹄子這些顯眼的特征讓加瑞特甚至不需要好友的解說都能知道它們的稱謂。
圣費格已經開始了諫言術的念誦,在此期間,他不能受到任何打斷。
而克里則在原地氣得大罵。
“才七個,而且是羊魔?我跑來就為了這個?”
菲利普拍了拍加瑞特的肩膀。
“小心,它們雖然不會魔法攻擊,但是力氣巨大,注意不要被它們碰到。”
三個男人相互之間會心一笑,這是他們第一次并肩作戰。加瑞特抽出了佩刀,面對著正在逼近的羊魔,他發現這些巨大的生物速度真的很慢。
他舉起左手,將自己的斗氣鎖定住最右邊的一只。
“落雷”
遠處雷電出現的一霎那,他迅速迸發出全身的斗氣,全速向羊魔沖去。
而在下一個映入他眼中的畫面,卻是紫色的閃電在黑色的毛皮上不斷跳躍,并且就在他的臉龐之前,他甚至在最近的距離聞到了羊魔身上散發出的惡臭。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他就在眼角的余光瞥到一只巨大的黑色利爪從自己的左邊拍向自己。同時后面傳來三聲巨大的吼聲。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