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一排黑壓壓的閣樓,順著涼囝水亭的橋邊踏上幾步,輕輕染起一層暗波,精致的錦繡花鞋,漾著一寸清土,鵝軟石鋪就的小路,周身竟被打滑的步步如履平地,一路周道如砥,寬余平坦。
“竹林深處有人家”,一所極為雅致的林間閣樓,直直映入眼簾。
門邊擺著一口大水缸,里面盛滿了水,缸邊沾染些許泥跡,水缸的鄰邊,是一張方方正正的小木桌,四個方向各貼靠張小木椅,應該是主人家吃飯的地方,滿小園子的菜苗,碧綠盎然,連著閣樓,顯出一個草棚,待我走近一看,才知是個小膳房,高高的灶臺撐著一口小鐵鍋,旁邊推砌著柴火和引火用的草雜葉。
推開閣樓的房門,房內散著一股淡淡的桃花香,珠簾星星散散的,恰好隔開了臥房和正堂的視眼,案桌上擺著一壇桃花酒,書法練習的宣紙還落于一側,我上前輕輕拾起,宣紙上映著一句詩,大意是說,月光皎潔,卻掩不住自己落寞的心境,這字跡,有點像……顧辰澤!難道……這是顧辰澤在凌月樓的雅間?
這雅間還有后門,好奇的我放下手中的宣紙,當我推開小門,卻驚奇的發現,這里竟是我與顧辰澤初次見面的桃林。
一時間,時光倒流回了我與他會面的場景。
思緒之時,身后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眼前的他,恍然隔世,我眼里布滿了淚光,深情的望著眼前的男人,只一刻仿佛世界定格,他依舊是那風度翩翩的少年郎,慵懶的飲著桃花酒,而我還是那個不速之客。
聳了聳鼻子,挽起裙邊,拼盡全力奔向他。本來我什么都不怕,但是自從遇見他,我總害怕自己會消失,如果我消失了,你會難過嗎顧辰澤。如果哪一天我真的消失了,你該怎么辦?
他眉語目笑的望著我,看到我向他奔來,立即敞開懷抱迎接我,準確的往上一躍,落在了他寬闊偉岸的懷里,他咯咯的傻笑著,步子由于我的沖撞小心的往后退了半步。
“我想你啦!顧辰澤。”我依偎在他懷里撒嬌道。
惹得他又是一番喜笑盈腮,“小凝兒,乖。”
“咳咳咳!”冷月不知何時已倚靠在桃樹旁,左手持劍雙臂環抱在胸前。
顧辰澤下意識的將我護在身后,眼眸透出一股殺意,“休想,動凝兒半根寒毛。”
冷月慵懶的打了個哈欠,悠然道,“蠢貨,我為何要傷害自己的朋友。”
“噗!”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將他護著的手放下,解釋道,“冷月是我的朋友,前幾日是來探望我的。”
顧辰澤冷哼一聲,將頭扭向別處,冷月識趣,嫣然一笑,邁向他,彎腰給他賠罪,“之前的事情,多有誤會,莫毅飛還活著,我把他軟禁在了我私人的院府,改日親自把人給你送回來。”
顧辰澤聽到莫毅飛的消息,冷峻的面容有了一絲松動,反問道,“你沒殺他?”
冷月嗤之一笑,侃侃而談,“我與你有仇,這是私事,莫毅飛戰亂之時,一人之力就可敵百,這種將才,我為何要殺他,他為國效力,我若殺他,豈不是損失了一方名將,自然就變成了國事。”
顧辰澤贊賞的拍了拍手,賭氣道,“倒也不是,全然不顧章法。”
冷月翻了個白眼,傲嬌道,“自然,我只要保證莫毅飛回不了你身邊就可以了,沒必要殺了他。”
冷月伸手與他擊了一掌,兩人便算作重修舊好。
我這才開口道,“我與辰澤,在王府生活的很好,他很愛我,也很包容我,他將凌月樓和自己影衛的掌權都給了我。”怕她不信,還拿出了那兩枚扳指,一枚碧綠晶瑩,一枚白玉無瑕。
冷月接過,放在指間細細的觀察,摩挲,最后交還到我手上,“還真是凌月樓和他影衛的信物。”她抓著我的手腕,俯身貼近,跟我耳語,“顧辰澤的小子,對你甚是不錯,不惜將身家性命交給你,如此一來,我也可以放心了。”
顧辰澤耳聰目明的將我們女兒家的私房話盡收耳底,舒眉一笑,邀請冷月和池魚一同去前院品酒。
三人落座,顧辰澤左手舉酒,右手拾著碟子,腳步輕便的邁下了臺階,“嘗嘗著桃花酒,我親自釀的。”
冷月豪爽的接過,一仰而盡,隨即用衣袖擦了擦唇角,“好酒!許久沒能這般快活的喝酒了,上一次,還是在丞相府。”
池魚崇拜的眼神,片刻未曾轉移,殷勤的往她碗里續了酒水,不經意間脫口而出,“你與主子,是如何相識的?”
“害!”冷月感慨了一聲,“緣分讓我們相遇。”
“我的父親是史家莊的長老,我是父親的長女,我底下還有個妹妹,兒時走散了,至今了無音訊,八年前,敵國戰亂,殃及村落,整個村子的人都被屠殺干凈,血染紅了門前的木樁,就到現在,我也時常夢魘。
我和村里其它幾個年幼的女子,被當場擄走。返還敵國的途中,遇見雨凝的父親,段伯伯。那日他南下考察民情,正好班師回朝。他用自己手里的騎兵,將我們救下。隨后送我們到附近的武含山學習武藝,年年都會差人用銀兩上山打點,據我了解,段伯伯與武含山的道長,也就是我師傅,是多年的摯交,為了不辜負段伯伯對我的期許,在山上這五年,我苦練武藝,旁的女子不愿學的,我都學,藏書閣里的兵書,下山前早已倒背如流。
出師之后,我多方打聽,尋到了段伯伯的住所,想效忠在段伯伯的麾下,以報當年的救命之恩。可段伯伯謝絕了我的好意,告訴我,雄才大略之人應當精忠報國。我在丞相府小住了幾年,與雨凝也是在那段時間,相識,相伴,相知,后經段伯伯引薦,入了朝堂,再后來,你們也該知曉了。”
原來我和冷月相交,是因為我父親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