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強當然知道馮元不會隨隨便便地問一個問題，所以就老老實實地回答：“是的。我表弟上的是醫科大學，今年大五了，再有半學期就畢業了。”

　　馮元：“噢——”

　　“您問這個——”

　　“你大舅的大局觀念還是很強的，不愧是黨員啊，覺悟就是高，沒有張羅回紅樓市區，而是主動留在村里，讓人佩服。宇強，我有個想法——反正你表弟他在你們家閑著也沒事兒，能不能當個志愿者？跟著包百歲給村民測測體溫、幫著消消毒啥的，這是他的專業和強項啊。這樣的話，就能把你解放出來，跑跑顛顛的我用著也順手。”

　　王宇強興奮地說：“那可太好了。馮書記，你跟我去我們家，邊吃飯邊談這事兒，估計準能成。”

　　“我——還是不去了。一會兒你回家吃飯時，把我的意思說一說。如果你表弟不同意，我倆相互之間都留有面子。另外，你也別強求，畢竟咱們這都是無償的，得靠自覺自愿。”

　　王宇強點頭，心里想：姜還是老的辣，考慮問題就是周到，真得好好學習啊。

　　…………

　　馮元和王宇強來到村西的勸返點，仝老三帶著吳老二圍著桌子、汽車在慢跑，以此來增加身體的熱量。

　　馮元下車走了過來，說：“你倆是屬狼的啊？跑圈兒跑得挺圓嘛。”

　　仝老三今年三十剛出頭兒，但長得有些著急，有四十開外的相貌特征。他笑嘻嘻湊地過來，裹了裹軍大衣，說：“主要是鍛煉身體。這段時間沒怎么活動，胳膊腿兒都木了。”

　　吳老二是四十三四的年齡，腦袋上生態嚴重惡化，幾乎到了寸草不生的程度。他嘶嘶哈哈地說：“馮書記，跑一跑就不冷了。現在好多了，就是太陽沒出來那會兒，凍得骨頭都疼啊。怪不得人們都管那時候叫‘鬼齜牙’呢，把小鬼兒都冷得齜牙咧嘴，我一個肉體凡胎能受得了嗎？”

　　“有鬼也是小氣鬼。老三啊，這汽車吧就是工具，是為我們服務的，你平時還能為了省油扛著它跑嗎？”

　　仝老三不好意思地笑了。

　　“該啟動就啟動，該開暖風就開暖風。凍得這樣，好受啊？”

　　仝老三笑著說：“主要是——熱了就犯困，冷了能清醒。”

　　馮元：“行，真有你的。聽說把吳老二的‘底盤兒’都凍壞了？那以后誰和你搭伙一起值班啊？”

　　吳老二拍了拍自己的光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仝老三：“老二的‘底盤兒’不賴我，更不能賴這疫情。他平時就‘漏油’，該去‘4S店’大修了。”

　　吳老二一聽，踢了仝老三一腳。

　　馮元對吳老二說：“行嗎？要不真去看看吧。”

　　吳老二大咧咧地說：“沒事兒。老毛病，也是小毛病，就是涼著了，回家坐在熱炕頭上烙烙就能好不少，我能堅持。再說了，我要一掉隊，這個班兒就空人啦？疫情防控，我吳老二也是輕傷不下火線。”

　　吳老二說得輕松，但卻體現了一種最最樸素的奉獻，讓馮元暗暗點贊。

　　馮元回頭對王宇強說：“宇強——你先回去吧，別忘了我剛才說的事兒。我陪這哥倆好好嘮嘮，和仝老三講講艱苦奮斗跟小肚雞腸的區別……”

　　…………

　　早晨七點多鐘，王宇強趕回家里，飯還沒有做好，他就鉆進了西屋。

　　張大衛醒了，但沒有起床，閉著眼睛正在胡思亂想。王宇強開門帶進來一股涼氣，讓他睜開了眼睛。

　　“大哥，你今天——好像回來的早啊。”

　　“主要是有個事兒，想和你商量一下。”王宇強急切地想把這事兒敲定，省得自己心里老惦記，就開門見山了。

　　張大衛立即坐了起來，說：“和我商量？大哥，不會是那個測溫槍捎不過來了吧？”

　　王宇強笑著說：“不是。你放心，哥辦事兒還是有譜兒的，肯定能快速送到村里。但現在有一個關鍵的問題就是，這測溫槍沒有會用的人啊？”

　　張大衛心里的石頭放了下來，說：“唉——這東西最好用了，一看就會，像小孩兒玩具似的，比那種水銀式的老溫度計好用多了。”

　　“主要是這東西是高科技，不會用的人怕整壞嘍，不敢上手兒。”

　　“不至于吧？別的不說，那包百歲包醫生還不會用？”

　　“他——他這些年一直在農村了，也沒見過這東西。而且歲數大了，對新鮮事物接受得慢。”

　　張大衛爽快地說：“這好辦，測溫槍拿來了，我教他，保證一教就會，用不上五分鐘就‘歐了’。”

　　王宇強笑呵呵地說：“這我相信。但他也忙不過來啊？又是測溫又是消毒的，還得進行防疫知識宣傳，一個人總不能劈成幾瓣兒用吧？”

　　張大衛似乎尋思過味兒來了，盯著王宇強說：“大哥，你這話里話外，好像藏著事兒啊？”

　　王宇強笑著說：“不愧是學醫的大學生，望聞問切整得挺準啊。”

　　“大哥，別戴高帽兒。你到底想說啥啊？”

　　王宇強還是先嘻嘻地笑了笑，這才說：“大衛，大哥我就直說了。是這樣，村里頭呢人手兒不足，希望你——希望你能當個志愿者，和村醫包百歲一起，負責全體村民的體溫測量——啥的。當然，這也是馮元書記的意思，本來他想來找你親自說的，但村西那個勸返點出現些狀況，他著急去處理了……”

　　張大衛皺起了眉頭，好一會兒才說：“大哥，這個——我再考慮考慮吧。”

　　王宇強：“大衛，現在是疫情防控的關鍵時段，上級非常重視，每個人都有義務……”

　　張大衛揮了一下手，制止了王宇強的話，說：“大哥，政治課呢，你就不用給我上了。我說考慮考慮，那就讓我考慮考慮吧。你有事兒忙你的，我會給你回電話的。”

　　王宇強還想說什么，張大衛又搶著說：“大哥，啥也不用說，我要想做，不用你勸，我要不想做，你嘴皮子磨出泡來也白扯。你給我點兒時間，我要靜靜地考慮考慮。”

　　王宇強點了點頭，退了出去。他在心里嘀咕：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一個小屁孩兒，還考慮個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