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三字一出口，張沐就意識到自己又多嘴了。汲取了以往的教訓，立即把后面“不會說”三字的發音壓得很低，別人都沒有聽得太清。

　　呂笛雅和張大衛等了一會兒，見張沐沒有下文，就開始吃飯了。

　　張淑琴哼了一聲，說：“為了預防病毒，喝上這個綠豆湯就不錯了。以前，村里有人想不開喝了農藥，為了保命啥不喝啊？前些年——那個老誰家的兒媳婦小誰喝農藥了，不是給她灌大糞湯子了嘛，還真救回來了。”

　　“吃飯呢，你這人——這話越說越惡心了。”王廣海瞪了張淑琴一眼。

　　張淑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對不起噢，我沒想太多，不是故意的。吃餃子——”

　　張大衛笑了，說：“大姑，你這種說話方式和——重口味，我——我都習慣了。”

　　大家都笑了。

　　接著，張大衛又告訴大姑張淑琴該如何熬綠豆湯才更有解毒效果，最關鍵的就是注意千萬不能用鐵鍋……

　　張淑琴：“看看，你們看看，還是我大侄子，這學問——天下無敵了！”

　　大家又是大笑，張大衛卻臉紅了。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可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也可是秉性難移，反正是張沐的老毛病又犯了，極其厭惡地說：“誰啊？吃飯時打電話？”

　　呂笛雅：“用你管呢？再說，人家怎么知道咱家大衛正在吃飯？你趕緊閉嘴得了。”

　　是包百歲的電話，張大衛趕緊接聽。包百歲急切地說：“大衛，劉三富又肚子疼了，這次非常厲害，并伴有惡心、嘔吐的癥狀。我感覺事兒不太妙，正往他家走呢，你直接就來吧，也幫我參謀參謀！”

　　包百歲是喘著粗氣說的，感覺出他正在奔跑。

　　張大衛趕緊放下飯碗，到西屋去穿白大褂兒。他心里琢磨著：果然不出我所料了。

　　張淑琴沖西屋喊：“這人真不扛叨咕。剛說劉三富的病咱不管了，這就來手機追了。大衛，你真要去啊？”

　　張大衛邊穿衣服邊喊：“大姑，對不起，我必須去。一是包百歲醫生叫我了，二——我覺得我有責任去看一看。上午量體測時，我就發現劉三富他臉色特別不好，猜想肯定會有問題的。”

　　張淑琴：“他吧，就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只是時候剛來到。你啊——反正我說啥你們也不聽，我就不說了。”

　　張大衛：“大姑，我——我是醫學生——我只能去了，您別怪我。”

　　張沐搶過話說：“怪你干什么？你做得對！當醫生就有當醫生的樣子。病人面前，不分敵我，只有患者！”

　　張大衛點點頭。

　　張淑琴一臉擔憂地說：“大衛，你還是別去了。要不，大姑再舍個臉幫你和包百歲請個假？”

　　張沐又接過話說：“不行！大姐，他得去。他是志愿者，也是逆行者，這是他的職責！”

　　“別用文詞兒壓我！我不懂什么逆行不逆行的，反正我就知道頂風走道兒容易嗆著！”

　　“大姐，生活中誰都不敢保證自己會一直順風。頂風也是一種鍛煉，不摔幾個跟頭，也不會成長的。”

　　“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狠心的爹！”張淑琴真生氣了。

　　這句話說到呂笛雅的心里了，她扭過頭去擦拭眼淚。

　　張淑琴：“都什么時候了，還摔跟頭？當初你不如讓大衛學牙醫得了！”

　　張沐還在問：“為什么？”

　　張淑琴氣呼呼地回答：“學了牙醫，摔跟頭磕掉門牙好自己治唄！”

　　張沐哭笑不得地說：“大姐——唉——我不和你犟了——總之，讓大衛經歷經歷總是沒有壞處的。”

　　張淑琴也掉下眼淚，說：“這個時候，見到有人得病，大家躲還來不及呢，誰知道誰得的是啥？特別是疫情這種病毒還那么邪乎。萬一劉三富是那種不好的病，大衛咋整？”

　　張大衛穿好了衣服在門口兒說：“大姑，放心吧，劉三富絕對不是被疫情感染的。他的病啊——我已經估摸個十有八九了，你們都放心吧！我得抓緊了，回來后我再細說。”

　　王廣海踢了王宇強一腳，說：“你還吃啊？心咋那么大呢？趕緊開車去送大衛！現在時間就是生命你懂不懂？”

　　王宇強這才反過味兒來，馬上跑出啟動車。張大衛也沒客氣，上車后就指揮著大哥趕緊開！

　　…………

　　劉三富實在堅持不住了，就像有人往出倒他的腸子一樣，拽得心肝肺等五臟六腑都擰著勁兒的疼。額頭的汗已經不是豆子那樣一粒一粒的，而是像珍珠那種一串一串的。

　　劉三富幾乎疼昏過去。他媳婦這才不得不給包百歲打了電話。

　　包百歲一聽，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早上的判斷失誤了。趕緊給張大衛打去電話，急匆匆趕往劉三富家。

　　張大衛趕到時，包百歲正在按壓劉三富腹部不同部位，問詢他的反應。王宇強也好奇，戴好口罩緊跟了進來。

　　包百歲對張大衛說：“原來，他的疼痛點集中在中上腹和肚臍周圍，現在有所減輕，疼痛感覺都集中于右下腹。應該是涼癥引起的其他的病。”

　　張大衛認真地問：“原來他有過闌尾炎嗎？”

　　包百歲：“我也想到了這一點。頭兩年得過，選擇了保守治療，吃吃消炎藥就頂過去了。”

　　劉三富咬著牙說：“好長時間不犯了。這一次——太疼了——”

　　“我來給測量一下體溫吧。”張大衛說完，拿出測溫槍對準了劉三富的頭部，他乖乖的接受。

　　王宇強在心里罵：真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家伙！不讓你遭點兒罪你是不老實。

　　“37.8攝氏度。”張大衛又對包百歲說，“急性闌尾炎一般只有低熱，化膿性闌尾炎一般也不會超過38攝氏度。只是咱們這兒不能化驗血，不然看看血中白細胞的指標，就更清楚了。”

　　劉三富的媳婦急壞了，說：“要不，我們趕緊送醫院吧。”

　　包百歲：“送醫院當然好了。可現在——疫情防控——不讓出村啊——”

　　劉三富：“我自己知道——現在看肯定是闌尾了——我以前犯闌尾炎時的感覺，就是這樣——這次，更疼——”

　　“是不是急性闌尾炎，還需要進一步診斷，我們不能輕易下結論的。”包百歲看到了王宇強，便說，“宇強來得正好，你馬上去找馮元書記，看看他的意見，怎么辦好！麻煩你了，快去快回啊！”

　　“好！”王宇強答應一聲就跑了出去。

　　包百歲和張大衛就現有的條件，繼續對劉三富進行了檢查和詢問。兩人走到一邊兒低聲商量，得出了一個結論——百分之九十九是急性闌尾炎了，必須馬上進行手術！不然——就會有穿孔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