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寒風呼號，霧氣籠蓋四野，周圍景象的能見度極低。

　　偶有路過景觀湖的酒店人員，但大多行路匆忙，夾緊衣衫，甚至沒有朝湖岸看一眼。

　　景觀湖結了層白霜，仿佛被人鋪下一層薄薄的布料。

　　程素目光幾度落在眼前的景觀湖，又悄悄瞥了一眼身后的趙無月，心思變化莫測。

　　湖面水色暗沉，光線剛一入水，便被徹底吞噬殆盡。

　　很顯然湖泊不淺，至少兩米往上，甚至可能比這更深。

　　程素琢磨著投湖自盡，但剛剛準備入水，卻又一陣遲疑。

　　“等等！我無法確定趙無月是否擅長游泳，若貿然投湖自殺，她很可能無法救我上岸。”

　　想到這里。

　　程素心中一突，稍稍冷靜下來。

　　“況且假設趙無月擅長游泳，時值寒冬臘月，費盡力氣下水撈人，很可能我安然無恙，但她卻發生悲劇。”

　　女人雖然體質強悍，力撥千斤，但從本質上講，并未脫離“人類”的行列。

　　他渴望獲得心動值，用于兌換神奇的設定，可也不會做人毫無底線，拿別人的性命當兒戲。

　　“退一萬步講，就算趙無月能夠輕而易舉的救我上岸，以景觀湖令人堪憂的水質，我飲下大量的湖水，恐怕會感染寄生蟲病。”

　　程素擁有輕微潔癖，一想到投湖會灌入一肚子污水，便感覺小腹一陣畏寒。

　　詳細斟酌三分鐘，程素決定放棄投湖計劃，替換另一種溫和的死法。

　　…………

　　趙無月手機一震。

　　是林硯給她打來的電話。

　　“早上好，林總……”

　　趙無月看了程素一眼，背對著他，壓低聲音。

　　“程素在你身邊嗎？剛打他電話，沒人接。”

　　林硯坐在一輛商務車上，司機平穩的開著車，穿梭于鋼鐵森林。

　　她今天并未去星硯娛樂，而是去了一家醫藥公司，名為“明光藥業”。

　　明光藥業屬于一家中外合資的醫藥企業，在國內醫藥界的地位舉足輕重，擁有數十項先進的醫學專利。

　　幾年前明光藥業投入兩百多億，正在改良“斷肢再生技術”，據說研究已經到達尾聲。

　　明光藥業同屬于林氏集團控股的產業，體量在林硯掌控的企業之中，足以排進前三。

　　“程素的手機落在包廂，沒有帶在身上，我回頭叫酒店取來給他。對了，你方便的話，過來接一下程素，他情緒很不穩定。”

　　趙無月離著程素兩三米遠，又故意壓低聲音，并未讓程素聽到半句交談。

　　“我沒空，這幾天要忙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先把他帶在身邊吧。”

　　“嗯。”

　　趙無月答應下來。

　　她明明在見到程素之前，滿肚子想著要他后悔，但見到程素如此凄楚的模樣，她心中卻毫無報復成功的快-感。

　　甚至于。

　　隱隱生出一絲愧疚，并且如同一枚種子，在心中飛速的扎根發芽。

　　“你和程素提起簽約，進展如何？”

　　林硯透過車窗，遙望外頭的高樓大廈，臉頰精致，卻找不到半點情緒。

　　在進入工作之前，她一向會調整表情和語氣，表現出一副沉著穩重的模樣。

　　‘不要把工作以外的任何情緒，帶到工作之中。’

　　這是她母親林幼岑，從小到大，一直耳提面命，說給姐妹兩聽的一個道理。

　　“他沒答應，說要考慮幾天。”趙無月如實回答。

　　電話對面頓了數秒……

　　“無月，如果他再三推脫，到時候你多提一下他名聲狼藉，不適合待在星硯，會影響公司的上市計劃。”

　　“嗯。”趙無月微微點頭，又問，“要是他還不答應呢？”

　　“程素一直幻想與我結婚，必然不敢自毀形象，你用拍下的照片作為要挾，成功幾率很高。”林硯沉聲說道。

　　趙無月沉默了三秒鐘，眼神浮現出一抹復雜之色。

　　“好，我知道了。”

　　話雖如此。

　　趙無月卻心中一緊。

　　林硯比她想象中更加的冷酷無情，程素落到她的手中，恐怕會被玩弄于股掌，吃到一根骨頭都不剩。

　　“程素在你身邊嗎？我和他說兩句話。”林硯沉聲開口。

　　“在，你稍等一下，我把手機交給他。”

　　趙無月深呼吸一口氣，幾步走到程素的身邊。

　　她本想拍一下程素的肩膀，以做提醒。

　　但手臂僵在半空，最終緩緩收回。

　　回想起程素厭惡的眼神，令趙無月心中憤怒之余，又感覺一陣的刺痛。

　　程素一直低垂著頭，神色毫無變化，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樣。

　　他無法聽到兩人的對話，但通過傾聽心聲，也能了解到一個大概。

　　“程素，林總的電話。”

　　趙無月說話之時，程素僵硬的轉過頭，眼底閃過一抹亮色，但很快被數不盡的絕望吞噬。

　　四目相對，她心中忽然揪緊，緩緩給程素遞去手機。

　　程素木然的接到手中，兩人指間意外相觸……

　　趙無月本以為，程素會反應甚大，以為她趁機調戲，對她冷言嘲諷。

　　但眼前的程素只是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

　　“硯……”

　　程素語氣“顫抖”，手機抵在耳邊，口中“艱難”的吐出一個字。

　　“我在，你怎么了？”

　　林硯聽到程素的語氣，原本平靜的臉色，下意識揚起淡淡的笑容。

　　但程素無力的聲音傳入耳際，她的笑容不知不覺，收斂了三分。

　　“對不起，硯……”

　　過去半分鐘，電話對面才傳來程素的聲音。

　　“程素，你的語氣很奇怪，到底發生什么事情，能不能告訴我？”

　　林硯能猜到大概，但還是故意問道。

　　程素聽到她的問話，心中發出一聲淡笑，表面仍舊保持沙啞的語氣，只不過多了點淡淡的哭腔。

　　“我們分手吧……”

　　程素拋下這一句話。

　　一旁的趙無月陡然驚住。

　　她知道程素很喜歡林硯，甚至因為林硯的存在，程素極為反感被別的女人觸碰身子。

　　趙無月原本以為，他會向林硯哭訴昨晚的遭遇，博取對方的同情。

　　但萬萬沒想到。

　　程素竟然會提出分手！

　　“你在說什么胡話！你覺得我哪里做的不好嗎？我改正就是了！”

　　林硯也驚住兩秒鐘，佯裝嗔怒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