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救他？”梅蒂爾小姐把臉貼近金柯問道。

　　“他已經沒救了。就算帶出國外，也一定跑不遠。”金柯連眼皮也沒動一下，直勾勾地盯著梅蒂爾小姐的眼睛，“我覺得救出醽醁才是當務之急。”

　　梅蒂爾小姐突然開始喘著粗氣，喉嚨深處嗚嚕嗚嚕地響。她的臉突然如同爛泥一般淌下，滴在金柯的眼眶邊。等到爛泥流盡，顯露出一張腐爛的男性面孔。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不救我！”

　　“不是都說了……”金柯難得地暴怒起來，看起來卻有點害怕。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男人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依舊嘶吼著。“讓醽醁……讓醽醁孤單的……你這個……膽小鬼！”

　　金柯擦了一把冷汗，像沒事人一樣從被褥上坐起。“所以，我才會在這里。”帳篷外響起了行軍的號角。該收拾收拾離開這片樹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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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崎嶇的山路上，人頭攢動。

　　“喂，昨天對不起了。”阿洛比斯扛著與他瘦小身軀不符的龐大背包，謝絕他人幫忙的要求，走到金柯的身邊。

　　“我們今天會到達6號支部，為他們補充兵力。”阿洛比斯邊走邊向金柯解釋，“對接時會有4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在那期間，我們可以再睡一覺。”

　　金柯看看東方微亮的天空，不禁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

　　“接下來會在那些地區游走？”金柯低頭問道。

　　“我們只會在卡涅行省，薩麥爾行省，升林行省，安提爾行省四個行省中的17個支部游走。”阿洛比斯似乎有些疲憊，解說時有氣無力，還常常伴隨著輕微的嘶啞音。

　　“不行的話……”一直注意著的金柯伸出了右手。

　　“不必了。嗜睡領域沒有8小時的睡眠，不是會令你的身體機能下降的嗎？”阿洛比斯避開了金柯的手，回答道，“看起來你也不好受。”

　　金柯聽著抹了抹額上的汗液。從來都是自己為別人思考，遇到自己的事情卻極其遲鈍。

　　“嗯……嗯……那到了第6支部，好好休息……”金柯有些不知所措。

　　“你才是。雖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是看起來你的睡眠質量不是很好。”阿洛比斯一次性說了那么多話，顯然不怎么吃得消，干咳了起來。

　　金柯愣了一下，隨即試探性地問道：“是「狀態監控」嗎？看起來你那眼鏡也不是裝飾啊。”“沒錯。”阿洛比斯回答道，“雖然沒有鏡魔的輔助，但多少還是能使用一部分功能的。”

　　“還有多少腳程？”金柯抬頭看看從樹林的間隙中透過來的陽光。“15……不，17公里嗎……”阿洛比斯抬起頭，瞇著眼睛回答道。最早也要7小時后了。金柯一聽睡眠時間遙遙無期，因絕望而感到雙腿發軟。

　　前方一陣吵鬧。

　　金柯正想發問，不想撞在了前方人的背包上。

　　“哎呦……”金柯揉了揉鼻子，還沒開口，便嗅到了濃烈的殺氣。

　　每個人都停下了步伐，神情凝重地向山上望去。

　　“散開散開。”阿洛比斯輕聲說道，悄悄拉著金柯退離隊伍。整個隊列也悄然散開，隨后又是一片寂靜。幾個人甚至攀上一側的山崖，聆聽山上的動靜。

　　“是山賊。”阿洛比斯輕聲說道。金柯感受到異樣的氣氛，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僅十余次呼吸的功夫，前面就有了些響動。

　　“鈴——”遠處一聲鈴響。

　　“鈴——”

　　“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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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鈴聲漸漸逼近，只見阿洛比斯舉起鈴鐺，搖了一下，等到聲音退去，后方的鈴聲又響起了。

　　“嗚——”像是回應鈴聲，一聲短促的號角聲響起。

　　“繼續，走。”阿洛比斯拉上金柯趕上了人流。經過了一番休息，阿洛比斯連聲音都堅定了許多。“你等著就知道了。”他看著金柯滿臉的疑惑，笑著說道

　　不一會兒，隊伍前列跑來一個穿著蓑衣的中年男子。他在對伍外側對阿洛比斯耳語一番，便向后列跑去。阿洛比斯搖了一下鈴鐺，大聲說道：“義賊紅鳩同意讓路，我們將橫跨阿拉爾刻山脈，直接進到安提爾行省的宿營地！”

　　“提早多少？”一旁的圍著紅色圍巾的青年問道。

　　“呣……午飯前能到吧。”

　　“還可以睡個回籠覺？”金柯還是沒有忍住，出聲問道，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四個小時，管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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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的午飯，不過是路邊的野菜和山禽，再用配給組里摳出來的鹽和油燉煮起來，配著自己包里的軍糧，這樣的難吃玩意。然而經歷過山脈上的一番波折，金柯也只能皺著眉頭吃下去。

　　阿拉爾刻山脈以它的高聳和坡度之陡聞名于整個帝國。不過現在被義賊團體紅鳩占為據點，也有了可行之路。不過，畢竟是在地上行軍的部隊，四百余人的長列在近乎垂直的陡崖上蠕動，這帶給輕微恐高的金柯以極大的挫傷。

　　“對……對……要睡覺了……”想起接下來的行程，他丟下手中的空罐頭盒，隨即向后一仰，倒在了被褥上。陰天特有青草的清新氣味，透過棉布傳入金柯的夢中。對于疲憊的金柯，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摧殘著他的夢境。畢竟，在13號訓練營里，到處都可以聞到這種香氣。

　　醽醁的小匣子里，一股酒香四溢而出。金柯很熟悉這種味道，有醽醁在的地方，就有這種令人安心的氣味。

　　他跟從著酒香，徐徐走向那只小匣子。

　　“不準碰它。”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記憶里的聲音才不是這樣。金柯聽后有些動搖。

　　“拋下我的父親，轉而來救我。你覺得這樣就行了嗎？”現在的聲音宛如面對她的仇人。金柯依舊不敢轉過身去。

　　“我不知道你到底對我抱有怎樣的惡心想法。到底是出于什么動機，能讓你拋下自己的恩師，把一個冰冷冷的現實丟給他的女兒。”一聲輕哼，金柯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冷上了幾度，凝固了起來。

　　“是的，多虧你我活下來了。”冰冷冷的語氣，令金柯因恐懼而收縮的瞳仁，不受控制地在混濁的眼中亂竄。“然后，你的罪過，就是讓我，讓我一個人，獨自，在這個蝎蛇混雜的組織中掙扎。”

　　醽醁湊了上來，趴在金柯的肩膀上。碧玉綠的發絲撩過他的耳廓，只感到微微翕動。金柯大氣也不敢出，只是一邊流著冷汗，一邊揉著自己的大拇指。“咔噠——”關節的響聲傳遍荒野，金柯被自己嚇了一跳，慌忙解放自己的大拇指。

　　“你，我，本不應存在。”

　　夢。

　　看著自己胸前衣領上的一大片汗漬，金柯只是舒了口氣。

　　“不應存在的，只有我。”

　　她不可能這么蠢，連這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