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突兀地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我才發(fā)現(xiàn)盤子里的餃子已經(jīng)一個都不剩了。阮冬至放下筷子,拿起手機,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阮冬至嗯了一聲:“我馬上到?!?p> 他掛斷電話,說:“不好意思啊,今天的碗,你來洗吧。來了一臺手術(shù)?!?p> 醫(yī)生就是這樣,管你是不是在休假,缺人時,你必須到場。人命關(guān)天,我也沒有說挽留的話。阮冬至穿上外套就走了。
我坐在沙發(fā)上,盤子上還有余熱,餃子的香氣還在屋里彌漫。我怕自己睹物思人,拿起電腦整理采訪稿。每次采訪阮冬至,他總是東拉西扯地扯到以前,而我每次都選擇性地忽視掉。
雖說忽視,但每次的錄音,我都有備份。
我找到文件夾,依次打開以往的錄音。阮冬至的聲音頓時充斥了空曠的房間。
“餃子。”
“請叫我方記者?!?p> “方記者。”阮冬至出奇地乖,“你問了我那么多問題,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他繼續(xù)說,“你記得那年冬至吧,我在研究室包餃子。我以前只顧著學(xué)習(xí),跟班里的女生學(xué)了好久,三天出師。我心里就想著,你給我送了那么多次飯,這次也不能虧待了你。”
阮冬至頓了頓,咳嗽了一下:“韭菜蛋餃。恰巧我老師也來了。我們正把餃子下鍋,你就進來了。那天也是下雨天,你穿著那件灰藍色雨衣。塑料帽子兜在頭上,小小的,很可愛,讓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埋怨自己之前怎么沖你發(fā)脾氣呢?!?p> 啪。我關(guān)掉錄音,額頭貼著冰冷的桌面。我想著那年冬至,我推門進去時的場景。
我當(dāng)時雖然想端著架勢,但一想到可以吃到阮冬至包的餃子,笑就這么一直掛在嘴巴上。研究室里不止有阮冬至,還有周老師。我久聞周老師的盛名,難免會有些手足無措。周老師卻平易近人,招呼我進去。
我內(nèi)心忐忑,求助地看向阮冬至,他把碗放在我面前,無視我的求助:“趁熱吃。”
在他去盛下一碗時,我去幫忙,小聲問他怎么向周老師介紹我的,他哦了一聲,說:“我的病人。腿還瘸著呢?!?p> 我看了看自己的腿,了然地打了個“OK”的手勢,一瘸一拐地回到餐桌前悶頭吃餃子。剛咬了一口,牙齒一疼,我才發(fā)現(xiàn)餡里有個硬幣。
我看向阮冬至,又想起之前他怎么對我的,來了氣,將硬幣往桌上一丟。
阮冬至笑笑:“放心吧,消過毒了?!彼焓滞频轿颐媲?,“你的平安,我送你?!?p> 他這話說得曖昧,讓我的臉一紅。
好在周老師表情沒什么異樣,我瞪了阮冬至一眼,還是把硬幣收了起來。
阮冬至笑瞇瞇地坐下,問了幾句我的腳怎么樣了。我一一答了后,覺得場面太詭異,匆忙地吃完后就說要回去。
阮冬至要跟周醫(yī)生商量事情,并沒有送我。我禮貌地道了謝就往外走。
“餃子?!蔽覄傋叱鋈刹?,就聽到阮冬至在后面喊我,我回頭。
阮冬至靠在門上看著我,說:“沒辦法送你,我就在這看著你走吧?!?p> 我點點頭,轉(zhuǎn)過身往前走去。
我后來算過,從老教學(xué)樓到學(xué)校門口,有七十米,我的腳程要走兩分鐘。就在這兩分鐘里,雪落了下來,我一步步往前走著,身后阮冬至的目光緊緊地跟隨著我。
我的心從來沒有這么安定過。
那是我和阮冬至一起過的第一個冬至,也是迄今為止,最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