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森林里每隔幾秒便傳來一聲洪亮的倒數聲,仿如死亡倒計時。
“7——”
于深沒命地往前跑,尖利的樹枝劃傷了臉頰也渾然不覺。
他忽然發現左方樹后有個人影,警惕地放緩了腳步。
距離太遠他看不清楚樣貌,但從輪廓上看似乎與嚴子珍有幾分相似。
“6——”
于深猶豫片刻,迅速沖上去一把拽過傻杵著的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岳以晴,他忍不住罵道:“你是在等死嗎?”
岳以晴差點哭出來:“我……我的腿不聽使喚……”
“5——”
于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色外套,指著一處枝葉茂盛的地方道:“你去那邊找個隱蔽的地方躲好。我這件衣服太惹眼了,得找個地方扔掉。”
岳以晴抓著他不肯松手:“不……一個人太可怕了……”
“4——”
死亡之聲又傳了過來。
于深著急道:“沒時間了!我一定會去找你,快躲起來!”
岳以晴顫抖著放開手,跌跌撞撞跑往森林深處。
倒計時數到1時忽然沒了聲響,整片林子如死一般沉寂。
岳以晴蜷縮在灌木叢下,極力控制著自己因害怕而變得粗重的喘息聲。
突然,一只碩大的蜘蛛吊在了她眼前——身上的蟄毛根根分明,八條帶鉤的腿比身子還長。岳以晴何曾見過如此之大的蜘蛛,差點叫出聲來。她慌忙捂住嘴巴,屏住呼吸緊盯眼前的蜘蛛,不敢妄動。
“岳以晴!”
是于深在小聲叫她,岳以晴連忙應道:“我在這里!”
于深聞聲回頭,一把掀開樹葉,吊在空中的大蜘蛛落在地上被他一腳踩死。
“快走,有兩個人往這邊來了?!彼掀鹂s在地上的岳以晴拼命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遠,周邊的景色有了細微的變化,而倉皇奔命的他們并未發覺。
岳以晴踩在枯敗的葉子上往前滑了幾步,突然陷了下去,她驚呼著慌亂中抓了于深一把,兩人一齊摔在了泥地里。
岳以晴按住想起身的于深:“別動!這是沼澤?!?p> 于深擦掉臉上的泥水,抬頭環顧四周,前方樹木稀疏雜草橫生,鮮綠的苔蘚遍及地面,分不清哪里是沼澤哪里是生路。前有沼澤阻路,后有歹徒追擊,岳以晴大半條腿還陷在了泥里,于深不由得罵了一句臟話。
岳以晴頓時羞愧難當:“別管我了,你走吧?!?p> “我當然要走。”于深深望了她一眼,張開雙臂攤在泥地上,一點一點地挪往岸邊。
他真的走了,整片林子又歸于寂靜。
岳以晴的半截身子已經埋進了泥里,她借助身邊的雜草緩緩翻轉身體,面朝天空攤在地上,這一動作讓她又往下陷了幾分。
天空真藍啊。這萬里晴空淡淡寒云,許是再也見不到了。她不舍地望著這人間的一切,忽然放聲痛哭起來。
“嚎什么?想把那些歹徒引來嗎?”
岳以晴立刻止住哭聲,欣喜地仰頭看他:“你沒走?”
于深扔給她一根藤條:“綁腰上!”
岳以晴接住藤條,在腰上纏了一圈繞緊,兩手攥著身旁的雜草,順著于深的力度慢慢往上挪。
“砰!”槍聲突然在附近響起。
岳以晴下意識地拽緊藤條:“你、你不要管我了,你快走。”
“別怕,抓緊了!”
深陷泥潭的岳以晴仿如千斤之重,于深長吸一口氣,將繩子扛在背上拉緊藤條,鉚足了勁往前拉。
由于用力過度,于深的雙臂有些發軟,他擔心堅持不住,迅速將整個身子往后壓,隨后一腳蹬住旁邊的樹干,再次發力瞬間將岳以晴從泥潭里拖了出來。
岳以晴趴在地上,渾身發抖帶著哭腔道:“我……我站不起來……”
于深解開她腰間的藤條,背身在她面前蹲下,低聲道:“我背你。”
岳以晴以為自己聽錯了,毫無反應地望著他。
于深等了幾秒不見她有動作,不留情地罵道:“磨嘰什么?等死嗎?”
岳以晴這才愣愣地趴到他背上,瞥見他額角的汗珠,不免有些動容:“為什么要救我?”
于深頓了頓,背起她道:“我答應了李宥要照顧你?!?p> 沿著沼澤旁邊的林地跑了一段路,前方視野開闊起來,遠處是一汪碧綠的湖水。
“會不會又是沼澤?”于深不由得放緩了腳步,“我去前面看看,你……”
未等他的話說完,岳以晴從他背上跳下來,飛快跑到那處平坦的空地,忐忑著輕輕踏了上去。
確定不是沼澤后,岳以晴長舒了一口氣,回頭向他莞爾一笑:“如果真的是沼澤,我可沒有那么大的力氣救你?!?p> 于深快步跟過來,揶揄道:“怎么?不害怕了?”
岳以晴碰上他含笑的眼睛,干咳了兩聲避開他的目光,脫下滿是泥土的外套走往湖邊。
突然,一只一米多高的灰色大鳥瞬間穿出水面,巨喙中還夾著一只大魚。
于深眼疾手快,拽著目瞪口呆的岳以晴調頭就跑?!澳鞘鞘裁矗俊?p> “那只鳥嘴里叼的是小鱷魚……湖里有鱷魚!”
他們如無頭蒼蠅般在森林里四處亂竄,直跑到腿腳酸軟才停下來。
岳以晴跌坐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多虧了那只大鳥,不然我就到鱷魚的肚子里去了?!?p> 于深喘著粗氣,指著一處地方興奮喊道:“快看!”
天無絕人之路,在這夜幕即將降臨之時,他們竟誤打誤撞發現了一個樹屋。
這個樹屋建立在一棵蒼莽大樹上,約有三米之高,由樹枝、幾塊木板和一些茅草搭建而成,樹旁有一根繩梯垂吊下來。
于深爬上繩梯探了探樹屋里頭,除了一些雜草和一塊破爛的毛毯,什么都沒有。但在這兇險萬分的原始森林,這里不失為一個保命的好去處。
他們縮在這個狹小的樹屋里,不敢輕易亂動,就連打個噴嚏都怕把它震散了。
于深從褲兜里摸出兩塊融化的巧克力,全部遞給了岳以晴。她接過巧克力,掰了一半遞還給他。
岳以晴一點點品著,舍不得一口吃光,誰知道明天還有沒有得吃呢。
“拿走,”于深將那塊巧克力又遞給她,“我不餓?!?p> 她抬頭望他,夕陽正映在他清俊的臉上。
她不信:“你怎會不餓?”
他拉過她的手,把巧克力放在她手中,輕聲道:“如果我們必定有一人要死,我希望活的人是你?!?p> 他的聲音特別輕,輕得讓她以為是幻聽。
她反手扣住他,巧克力又回到他的手中。
“我們要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