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仁醫(yī)院，職工食堂。

　　中午正好到飯點時間，來吃飯的人挺多的。

　　趙斌打了份飯，找了僻靜角落，坐下來就開吃。

　　沒吃兩口，只聽見背后有人在聊天。

　　聽著，好像是急診科柳月和田建德醫(yī)生。

　　“田哥，我聽說上午，實習生小趙又犯錯了？”柳月問道。

　　田建德?lián)u搖頭“別瞎說，護士那邊都傳開了，是牛主任的侄子給休克患者用了利尿藥，差點出問題。”

　　柳月感慨道：“這新人啊，真不容易。也沒犯什么錯，不就是沒關系嘛，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這醫(yī)院能是隨便靠關系就進來的？”

　　“誰說不是。”田建德吃完，開始收拾起來“咱們急診科都快忙死了，好不容易來幾個實習生。

　　小張那是關系戶，干什么都得老牛盯著，根本使喚不得。”

　　“小趙吧，倒是能分擔下，可老牛壓著，死活不讓人家上手。這不，馬上出科了，還在打雜。”

　　“行了行了，少牢騷兩句。老牛下午安排了臺手術，聽說院里人會來看，我估計以老牛的性子，肯定要當面找小趙的茬。”

　　“嗯，我猜也是。”

　　兩人吃完后，收拾餐盤離開。

　　趙斌全程把頭低著，像個LYB一樣，茍在哪里。

　　默默吃著自己的飯。

　　為難我？

　　院里領導下來視察，老牛還要為難我？

　　我不沒反抗，也沒辯駁，為什么還要為難我？

　　我就想好好做個醫(yī)生，怎么這么難啊。

　　吃完飯，趙斌低著頭往回走，路上還在考慮下午的手術。

　　中午沒來得及休息。

　　牛家棟就催著他準備下。

　　換完手術服，跟同事一起，洗刷胳膊，消毒。

　　弄完后，他就在手術門口等著。

　　患者是上午來急診，一番檢查后，牛家棟診斷是急性闌尾炎。

　　下午第一臺手術，就做這個。

　　看著院里要下來人，牛家棟決定親自主刀。

　　一助是田建德。

　　剩下的，就是三個觀摩實習生，趙斌，張明軒，徐景剛。

　　手術室還有一個陌生面孔，料想應該是院領導。

　　牛家棟戴上口罩，走過來甕聲甕氣說：“給你們個機會，誰來給我扶鏡？”

　　實習生們都未回答。

　　明擺著，人家就是做做樣子，說點場面話。

　　實際上誰沒數，這機會一定是張明軒的。

　　趙斌還在想，牛家棟會不會故意為難他，讓他去。

　　結果，卻發(fā)現是自己是上桿子，想多了。

　　“小張，你來給我扶鏡。”

　　“嗯”

　　實習生徐景剛朝著趙斌苦笑下，意思像說：“看看吧，這就是關系戶。”

　　張明軒走到腹腔鏡機器前，調好儀器。

　　牛家棟朝著一助點點頭，手術就開始了。

　　患者是女孩子。

　　手術前，牛家棟曾征求過患者意見。

　　為了使疤痕隱蔽，美容效果好。

　　他選擇從臍部10mm 行穿刺孔，放置腹腔鏡和闌尾取出通道。

　　尺骨聯(lián)合上方右側5mm處，為操作孔。

　　尺骨聯(lián)合上方左側為輔助操作孔。

　　幾個實習生，認真觀察選擇位置和穿刺技巧。

　　“腔鏡跟上，先看下位置。”

　　牛家棟一絲不茍吩咐張明軒。

　　關于如何扶鏡，他可是給侄子講了一中午。

　　飯都沒顧上吃。

　　這會再看腹腔鏡屏幕，目標始終只占據屏幕一小部分。

　　進退自如，尺度得當。

　　“嗯，不錯，再往里來點。”

　　牛家棟表揚的話，在其他幾個實習生聽來，更像是說給手術室角落的陌生人聽。

　　“焦距拉遠點，這里好像有點問題。”

　　張明軒操作著鏡頭，后退了一些。

　　不得不承認。

　　經過牛家棟教導，張明軒對于扶鏡的技巧，掌握的還算很不錯。

　　“咦”

　　牛家棟小聲驚訝了下。

　　大家就在顯示屏上看到，他準備進行切除。

　　急性闌尾炎是一種常見病，多發(fā)病。

　　切除闌尾也是一個小手術。

　　患者掛了急診，按照正常來說。

　　醫(yī)生都會建議患者到普外去看。

　　或者直接讓外科同事來處理。

　　急診上，也不是沒做過這類小手術。

　　只是不多而已。

　　牛家棟為了給侄子創(chuàng)造表現的機會。

　　這才有了今天這臺手術。

　　作為急診科主任，一個小小的闌尾手術，自然不在話下。

　　很快，手術便接近尾聲。

　　一助端著取出物，問道：“主任，可以了嗎？”

　　“額……等等。”

　　牛家棟盯著屏幕看了會說：“小趙，你出去征求下家屬意見，手術中發(fā)現疝氣，要不要一起處理？”

　　沃特。

　　這個時候，難道不是該巡回護士或者一助田建德出去問家屬。

　　讓我一個實習生出去。

　　我又沒有上手操作，怎么給患者家屬解釋。

　　牛家棟轉過頭，看著趙斌沒動，又喊了聲“快去啊，愣著干嘛？”

　　闌尾手術，發(fā)現疝氣。

　　不太常見，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一般這種情況，都會是手術醫(yī)生當面詢問家屬意見，并簽字。

　　或者是手術醫(yī)生，根據腹腔污染情況，自行判斷。

　　趙斌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又說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找到家屬，將情況說清楚后，家屬同意處理疝氣。

　　他這才回到手術室“主任，患者家屬同意了，簽過字了。”

　　“嗯”

　　牛家棟應了聲，就繼續(xù)開始操作。

　　半小時后，手術終于完成了。

　　回到辦公室，趙斌被牛家棟叫到一邊問道：“你跟家屬解釋清楚沒有？”

　　“嗯，都說清楚了，我說疝氣手術是無菌手術，闌尾手術是感染手術。

　　原則上不能一起做，但醫(yī)生會根據實際情況處理，家屬也表示理解。”

　　“嗯，患者術后已經用上消炎藥，料想不會感染。”

　　說到這里，牛家棟笑笑又說：“不過病情這東西，誰也說不好，這個患者你跟下，到時有什么問題，及時匯報，另外多跟家屬保持溝通。”

　　直到此時。

　　趙斌才算完全明白，為什么牛家棟讓他去跟患者家屬溝通。

　　如果患者出現感染，家屬第一個就會找他麻煩。

　　以現在緊張的醫(yī)患關系。

　　他一個小實習生，能扛得住嗎。

　　話又說回來。

　　會不會感染，難道牛家棟心里沒數？

　　手術前，患者是否有疝氣癥，是不是隱匿疝氣。

　　手術中，腹腔污染情況。

　　既然牛家棟能混上主任，他會連這點經驗沒有？

　　糊弄鬼吧。

　　明擺著就是想坑自己，順帶著讓自己閉嘴。

　　瞧著趙斌在發(fā)呆，牛家棟心底很滿意。

　　手術前他都感覺患者有隱匿疝氣。

　　正在準備開會商討時，卻不想，自己侄子惹了禍。

　　將計就計，他就沒去找家屬談。

　　手術進行時，果然不出所料。

　　“小趙，別想多了，沒事的。”

　　牛家棟假意安慰道：“要是出現感染，到時我會跟患者家屬解釋的。”

　　“嗯，謝謝牛主任。”

　　趙斌答應道，心里罵著。

　　你個糟老頭子，實在太壞了。

　　如果有問題，不推卸責任就行了。

　　還幫我解釋。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對了，小趙，上午的事……你懂的，你看你都要畢業(yè)了，讀了幾年書，還是先把別也正拿到再說，你看呢。”

　　趙斌點點頭，未說話。

　　牛家棟滿意地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