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桑府,忽然發(fā)現(xiàn)桑府門前多了很多人。
遲歸覺得有些不對勁,在想著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擠到人堆前面去,叫官差給攔了下來。
遲歸問道,“官爺,桑府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官差不耐煩道,“打聽那么多作甚,快后退,上前來的我就不客氣了!刀劍無眼,捅死了算你們自個兒的!”
遲歸聽他這么說話,心里覺得不舒服極了,再加上擔(dān)心沈柔,正要用拳頭跟他理論一番的時候,聽見身邊好心的大嬸跟他道,“小兄弟,聽說是宮里來人了。”
遲歸一臉疑惑,“來人?來什么人?難道是皇后?”
大嬸笑他天真,道,“皇后娘娘何等金貴?就算這桑禮再怎么受皇帝的喜歡,皇后娘娘也不會上這兒來巴結(jié)他吧?我剛剛看到,是一個太監(jiān)從馬車上下來的。”
“我聽人說啊,是皇上派這些公公來宣旨的。”
遲歸往前探了探頭,什么也沒看到,現(xiàn)在貿(mào)然進去,搞不好要被架下來的。
“宣什么旨?搞得這么轟動,快把人家房子擠倒了……”
遲歸半問半抱怨的。
大嬸道,“當(dāng)然是宣讀賜婚的圣旨啦!之前賭坊下了好多注了,就等著這個圣旨開盤,好多人都在等!看看皇帝是把這個和寧郡主許給齊國府的小侯爺,還是靡國公府那個不知所蹤的世子!”
遲歸真的是沒法吐槽了,原來是賭徒,難怪這么多人。
這時候,那宣旨太監(jiān)從桑府里出來,不屑地看了一眼這些百姓,然后走向了自己的馬車。
桑禮畢恭畢敬地跟前跟后,在這太監(jiān)要上馬車的時候,匆忙來扶,“公公注意。”
那公公用他那獨有的尖細嗓音對桑禮道,“桑大人真是貼心,你的孝心,咱家心里頭有數(shù)。”
說著,那公公還用自己纖細而布滿皺紋的手拍了拍桑禮扶著他的手。
之后,上了馬車,他像是故意的一般,提高了音調(diào)對桑禮道,“桑大人,雖說這和寧郡主不是你的女兒,但她可是皇后的親侄女,那沈玨時也素來與你有些交情,這門親事你可一定要放在心上,切莫因為嫁去的是沒落的靡國公府,而有意苛待于她。陛下和皇后娘娘,可不答應(yīng)呢。”
桑禮垂著頭,像公雞啄米一樣點了幾下頭,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
遲歸被擠在人堆里,聽不見那邊說的什么,只是忽然覺得身邊人聲鼎沸。
這人群就像燒開了水一樣,沸騰了起來!
嚇得遲歸馬上施展輕功,踩上了幾個人的肩頭,跳到了別人家的屋頂去了。
他看著下面騷亂的人群,還有那些兇惡的官差把用力地推搡著人群,讓那太監(jiān)坐著的馬車往皇宮的方向駛?cè)ァ?p> 他等了許久,直到人群稀疏了些,才跳了下來,往桑府門口走去。
“遲歸!”
他停下腳步,只見圓滾滾的秋雅不住的喘著氣兒,沖他這邊過來。
“你也該瘦瘦肥了。”遲歸面無表情地打趣道。
“說什么呢!我剛剛……回來,聽……街上的人說,皇宮里的賜婚……圣旨已經(jīng)……下到桑府里來了?”
“是啊,”遲歸抱著胸,看著她,“怎么樣?想知道結(jié)果嗎?”
秋雅長吁一口氣,道,“用屁股想也知道!走,回去問問……皇帝給了啥嫁妝……”
說完,秋雅就自顧自地拉著他進府了。
遲歸拽著自己的衣服,道,“你怎么惦記主子的嫁妝呢?”
秋雅道,“我最近幫主子……料理生意,資金出了……點問題,看看……皇帝有沒有給……什么錢,好讓……我周轉(zhuǎn)一下,免得出……什么大問題!”
遲歸道,“你真是……”
“閉嘴,奴家……奴家……實在是累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兩人吵吵嚷嚷回了知柔居。
沈柔坐在石桌上,手里握著明黃色的圣旨。
秋雅走過去,道,“主子,皇帝還是下旨讓你嫁給靡國公府了?”
沈柔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將手里的圣旨遞了過去。
秋雅接過圣旨,打開來看,遲歸也湊了上來。
秋雅看完了以后,對沈柔笑道,“恭喜主子得償所愿。”
沈柔淺淺一笑,笑里帶著幾分苦澀,“剛剛太監(jiān)來宣旨的時候,我竟感覺不到一絲得償所愿。反而覺得,黑云壓城,這金燦燦的圣旨,宣的不是陛下的皇恩浩蕩,而是我眼前迷霧里埋藏著的荊棘。”
這一大段話,聽得新月一陣迷蒙。
她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立春,立春當(dāng)即搖了搖頭,道,“我沒讀過什么書,聽不懂。”
秋雅和遲歸倒是能聽懂。
他們知道沈柔選擇了這場婚姻,注定未來的路不會好走。
遲歸正要出言安慰,說自己一定會一直陪著她。
沒想到,沈柔外柔內(nèi)剛,心中的傷感倏然而逝。
“秋雅,你現(xiàn)在生意那邊做得怎么樣了?”
秋雅正要跟她說這件事,道,“主子,奴家正要跟你說這個事情。這京城之中來往的客商,奴家基本都了解了一下,也認識了不少,跟這些人爭,或許討不到什么好。正要跟你再要一些錢,去做邊境的生意。”
沈柔皺了皺眉,“邊境的生意可不好做。”
秋雅道,“是啊,我不是沒想過,但是俗話說,富貴險中求。”
“那你的意思是?”
秋雅看了一眼遲歸,道,“我想跟狄戎做生意。”
聽見了狄戎,遲歸眼睛轉(zhuǎn)了一下,道,“狄戎的情勢可不太好。”
秋雅道,“我自然知道。但是這京城的生意,很大一部分都跟鄭氏有關(guān)系,以前我父親經(jīng)商的時候,便多受鄭氏制掣。”
“鄭氏?”
秋雅點了點頭,“這個鄭氏,一直是個經(jīng)商世家。這個家族最有名的就是幾十年前去世的鄭老太爺,鄭皖。在他執(zhí)掌家業(yè)的時候,鄭氏已經(jīng)富可敵國了,而且還暗中儲糧,私自蓄養(yǎng)軍隊,防止官府的搶劫。”
“鄭氏的祖籍在平州府,在他年輕的時候,是做布莊生意起來的,之后兼營錢莊、票號,他兒子鄭復(fù)掌家的時候,好像買了幾個匡州府的鏢局,自己不經(jīng)營,只是當(dāng)個幕后掌柜,那時整個商業(yè)帝國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了。”
“鄭皖年輕的時候,還是祖皇帝和太皇太后當(dāng)家,剛打完仗,民生凋敝,所以對農(nóng)業(yè)比較看重。鄭皖堅持經(jīng)商,受了不少白眼和官府的制掣。南方氣候好,再加上太皇太后把幾個掌管農(nóng)業(yè)和水利的良才安在了南方,南方農(nóng)業(yè)在幾年內(nèi)的恢復(fù),很有成效。鄭皖得益于此,就一直堅持從商。”
“他中年的時候,已經(jīng)對士農(nóng)工商的等級很是反感。但他不像別人一樣,放棄自己一生的慘淡經(jīng)營,讓兒子鄭復(fù)出仕,而是投靠了氏族大家,用財富支持氏族,而讓氏族的名望來庇護自己。后來還發(fā)生過一些水災(zāi),他設(shè)棚施粥,安頓了很多饑民,收攬民心,官府的人因此收了不少的好處,在之后鄭復(fù)初掌家業(yè)的時候,得了不少的便利。”
聽到了此處,沈柔已經(jīng)是聽出了一些端倪,“鄭復(fù)這個人我倒是挺有耳聞,其人精明比起其父有過之無不及,但是他的兒子鄭基,也就是個守成之主,大概還是靠自己的姑母照拂吧。”
秋雅眼中透著驚訝,“主子,你說的是崔老太君,鄭嫚吧?”
沈柔笑了笑,道,“秋雅,我明白你的意思。鄭氏從鄭皖,鄭復(fù),鄭基這三人,很是依靠鄭嫚。崔氏敢于頂撞太皇太后,和朝廷對著干,也多是因為這個手腕強硬的鄭嫚。鄭復(fù)愛當(dāng)幕后掌柜,也就是擔(dān)心鄭嫚一朝駕鶴西去,沒了照拂。”
“這鄭氏的商業(yè)帝國,總有盛極而衰的時候。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終歸強弩之末。走鄭氏的老路,日后跟著鄭氏一起落魄,還不如另辟蹊徑。”
秋雅沒想到,自己還真是隨了明主。
“知我者,主子也。”
一旁的遲歸聽得半懂,道,“那鄭氏沒走過的路還少么?”
秋雅解釋道,“我去找過那個在守孝的劉若謙,他跟我講了這些年來,狄戎和我朝的戰(zhàn)爭。狄戎是陷于內(nèi)亂,不太想打了。我想著不想打了,或許能試試經(jīng)商。”
遲歸道,“可是鄭氏不會這么想么?”
秋雅道,“若是幾十年前,鄭氏還沒起來的時候或許還有可能。只是如今的鄭氏尾大不掉,小本生意沒興趣,做大了若是再打起仗來,這血就虧大發(fā)了,更何況,官府對鄭氏盯得比較緊。”
“原來如此。”
沈柔對秋雅道,“秋雅,經(jīng)商的事,我就全權(quán)交給你了。只是你不要事必躬親,我沈家自幼人少,父親對娘親更是一心一意,不曾納過什么妾室。如今我就要嫁入靡國公府,這一地的雞毛,收拾起來費不少勁。還是需要你在我身邊協(xié)助。”
秋雅點了點頭,道,“主子,這個我明白。”
說完,遲歸用手肘戳了戳秋雅,眼神各種暗示。
秋雅自恃聰明,但也沒反應(yīng)過來遲歸在暗示些什么,對著他擠眉弄眼看了半天,打了幾十個問號。
遲歸皺了皺眉,“你有話跟柔兒說。”
秋雅道,“奴家這說了一籮筐話了……”
遲歸翻了翻白眼,“你剛剛進門前不是著急忙慌地說要跟柔兒要錢來的嗎?快說錢的事啊!”
秋雅恍然大悟,“你直說嘛!啥時候變得這么婆婆媽媽了?”
被他這么一吐槽,遲歸有些不爽了,輕功一飛就落屋頂上了。
剛剛秋雅提到了狄戎,他想了想,今天應(yīng)該順便讓老丐頭打聽一下狄戎的事情的。
那邊,秋雅告訴沈柔,“主子,我在賭坊賺了些錢,都放在之前你給我的那幾間鋪子里。這幾間鋪子我想好了,站鄭氏的隊,在鄭氏麾下混飯吃,賺的呢做主子你的私庫。這國公府的產(chǎn)業(yè)也沒了,一大家子,還得靠著這點資產(chǎn)。”
沈柔道,“我也正要跟你說國公府的事情。上次聽立春她們說到的耿氏,我挺喜歡這個人的,或許要用。至于日后生計,大抵要從爹娘留給我的私產(chǎn),皇帝賞賜的嫁妝來,另外,我還要從桑禮身上薅一點過來。這些,你要給我整理一下。”
“你需要便勻一些,剩下的,留著我買莊園和修國公府用。”
秋雅點了點頭,道,“不如這樣,主子,我給你推薦個賬房。”
“誰?”
“劉若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