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笖知道她現在在夢里。
商場里有很多人，商則牽著商笖的手，攬著陸華的腰進了一家甜品店。
陸華安排商笖坐好，又轉頭看正在點餐的商則。
“寶貝，答應媽媽，呆會兒的蛋糕你只能吃半個，好不好？你在換牙不能吃太多甜食。”
商笖盯著陸華沒說話。陸華柔和地笑著，手指梳理商笖的頭發。
商笖從小就是長發，陸華也是，因為商則喜歡。
“來，阿商，你的巧克力蛋糕來啦！”
商則把一碟蛋糕放在商笖面前，用手指刮她的鼻子，“貪吃蟲快吃吧！”
他坐到陸華身邊，和她討論今晚要吃些什么，明天是周末，他們又去哪里郊游……
商笖看著他們，發覺周遭的人群越來越模糊，聲音越來越隱約，慢慢的，連陸華和商則都消失不見，唯余一片混沌的白。
她微微睜眼，眼前還是雪白一片。
怎么還在夢里。
似乎有人走動，拖拖塔塔的聲音商笖聽得分外清晰。
等適應了眼前的光線，她才發現這里是醫院的病房。
房間里還有一張病床，是個阿姨，正在吃飯。
她掙扎著想起來，但沒有絲毫力氣。
阿姨發現她醒了，放下自己的碗，走到她床邊，“小姑娘，你醒了！哎呦，終于醒了，等著，我給你叫醫生來。”說完就出了病房。
商笖想說話，可嗓子干疼的厲害，發不出聲。
不一會阿姨帶了個醫生進來。
醫生檢查了一番確定她沒什么情況，囑咐一旁的阿姨幾句就走了。
阿姨從她床邊的柜子里翻出杯子，到飲水機那接了水，用勺子喂她。
“醫生說給你喝點溫水，你嗓子疼吧？過會兒就沒事了。”
商笖喝了兩杯水，感覺嗓子不那么疼了，啟口說話。
“謝謝。”
“哎呦，客氣什么。你要謝也不是謝我，你不知道，你都睡了兩天了，之前一直是另外一個女人照顧你，她說她今天有事，讓我照看一下你。”
女人？陸華嗎？
“我睡兩天了？”
“可不是嘛，不過你也別擔心，醫生說了，沒啥大事了。”
阿姨說完就回到自己的床位繼續吃飯。
睡了兩天，那么今天是元旦的最后一天假了。商笖默默推算時間，扭頭看窗外。
天色昏黃，已經是下午了。
她覺得有些乏力，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發呆，不知不覺又睡著了。
再次醒來，是因為一陣食物的香氣。
商笖有些迷糊，睡眼朦朧地看著床邊擺弄的卷發女人。
見她醒了，章媛笑著問道：“醒了？還有哪不舒服嗎？”不等商笖回答她又說“你還記得我？”
商笖點頭：“記得您。”
“還好記得。不過啊你可把我嚇死了。”章媛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床邊。
“是您送我來醫院的？”
“嗯，你不知道，當時天都黑了，我下班回家的時候你就躺在樓道里，頭上還有血，可嚇人了。”
商笖舔舔干裂的嘴唇，小心開口：“對不起，我……”
“小姑娘，怎么回事呀，怎么弄的一身傷呢？”
商笖怔怔地看著她，不知如何回答。
沉默了一會兒，她說：“我……不小心就摔下……”
她話沒說完，病房的門就被打開，男孩提著水果進來，將口袋放到床頭柜上。
章媛介紹：“這是我兒子，謝晟遇。”
商笖沒說話，輸著液的手悄悄捏著被單。
“什么時候醒的？”謝晟遇問她。
“你們認識啊？”章媛扭頭問謝晟遇。
“嗯，認識。”他搶先回答，直接截斷了商笖未說出口的“不認識”
謝晟遇看了眼柜子上還冒著熱氣的湯，提醒章媛：“不是說來送湯？‘’
章媛這才想起來，連忙端著湯喂她：“你肯定餓了吧？看我這記性。”說著就要用勺子喂她。
“怎么好麻煩您，我自己來就好。”商笖握住章媛拿勺子的手。
章媛也不勉強，將湯碗遞給她，看著她垂頭喝著湯。
“阿遇，你在這看著，我去問問醫生一些事情。”
等章媛離開后，謝晟遇坐到那把椅子上，審視般看她。
“剛剛和我媽聊什么？”
商笖握緊勺柄，抬眼看他。
“沒什么，就問我為什么會受傷。”
“為什么？”
“嗯？”商笖沒懂。
“為什么會受傷？”
他認真詢問過的語氣讓商笖感覺如鯁在喉，遲遲不能回答。
“樓梯間太黑，我……沒看清，就摔了。”她有些心慌，不敢看謝晟遇，低頭攪和手里的湯。
除了說謊還能怎么辦？誰會相信一個母親會將自己的女兒推下樓梯，獨自離去？
道沒想到是這個回答，謝晟遇似隨意說道：“是嗎？”
商笖徹底沒了聲音。
“你家人呢？我去過你家，沒人。”
這又該怎么解釋？
“他們上班很忙，已經……很久沒回來了。”說實話，商笖自己都對這樣的話沒有底氣。
謝晟遇不再追問，過了會兒他起身，出病房前不忘對她說：“學校我會幫你請假，你好好休息。”
商笖看著手里漸漸冷卻的湯，陷入失神。
章媛他們離開前囑咐商笖好好休息，章媛說如果她明天有空還會過來。
謝晟遇倚在門邊，盯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笖目送他們離開，一旁的阿姨叫她：“姑娘，他們是你誰啊？”
“鄰居。”
阿姨有些驚訝：“這么好的鄰居？！”
商笖失了聲，將頭埋進被子里。
是呀，這么好的鄰居……
夜里有些堵車，章媛和謝祁打著電話，是不是瞅前面停了很久地車尾。
謝晟遇看著窗外發呆，一路無話。
停車時，章媛讓謝晟遇卻小區的便利店里買電池，說是家里的遙控器沒電了。
謝晟遇攏緊自己的羽絨服，慢慢走向便利店。店里沒有多上顧客，收銀員靠著柜臺打電話。
謝晟遇挑好電池，隨便拿了幾盒牛奶，到前臺結賬。
收銀員邊給他掃碼邊夾著手機說話。
“你別說，夫妻感情不合受罪的還不是孩子，我們區里就有一家，真是鬧得呀。可惜那個小姑娘了，又乖又懂事，嘖……”
幫他裝好袋，收銀員繼續聊天。謝晟遇付了錢，等她找零。
離開前，謝晟遇看了眼櫥窗前的桌子。他記得夏天的時候在這里見過商笖。明明是炎熱的要命的夏天，她卻披著長發，呆在桌子的衣角。
上樓前，謝晟遇抬頭看向三樓。黑漆漆的陽臺，沒有一絲燈光。
他踱步上樓，到二樓是停下。
商笖之前留下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干凈了，沒有一點痕跡。到她家時，謝晟遇敲了門。
等了大概半分鐘，他抬腳回家。
謝祁換了遙控器的電池，轉換電視機里的節目。
“你也去醫院了？”他問謝晟遇。
“嗯。”
“那小姑娘是你同學吧？”
謝晟遇直起陷在沙發里的背，語氣略帶嫌棄：“什么小姑娘？”
謝祁嘖了一聲，扭頭瞪他：“之前不是你自己說人家是小姑娘？”
謝晟遇撓撓眉尾，說了句“回房間了”，留下謝祁一個人在客廳。
謝晟遇將書桌上的作業收進書包。化學試卷上貼了張便利貼，上面是一串號碼。
這是他從業務那抄來的商笖家的號碼，打過兩次，都沒人接。
謝晟遇把便利貼撕下來，拿出手機再次撥打。他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摁，核對了一下，確認無誤后打過去。
五十八秒后，一道溫柔的女聲提醒他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讓她稍后再撥。
他煩悶地掛斷，將便利貼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