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雖也鳳眸閃閃,卻不似十三那么明媚,多了意味不明的狡詐詭黠。
臉雖肖似十三,卻不那么年輕,而是寫著滄桑老邁。
他分明不是十三,待我認清他的容顏,便于偏殿門止步不前。
面對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我心下不悅,又有一絲詭異油然而生,冷臉質問眼前人:“你為何易容成十三騙我?”
“不然你會跟我來這里么?”眼前人面色也冷了下來。
“會!”
我略作思忖,馬上回答。
作為天上同僚,不管大家都是因何原因來的這凡間,守望相助總在情理之中。
是以,我覺著,眼前人即便不易容為十三,當他本人告知我有危險,我也會信任他。
“那你認為,光天化日,作為一國之君的帝王,進入自己兒子府邸,大搖大擺地帶走自己的兒媳,這樣是否合情合理?”他又問。
我心道,這個是有些不太合情理。
見我有所松動,他唇角微揚:“戳在門口好看?不如進去再說。”
跟上他的步伐,我還是覺著哪里不妥——是呢,光天化日,作為一國之君的帝王,進入自己兒子府邸,帶走自己兒媳,無論大搖大擺,還是偷偷摸摸,左右都是不妥。
帶著千般疑慮萬般不快,我跟著他行至內殿。
走進內室,有一陌生女子正在等候。
身前的男子止步,轉身道:“為保安全,易容師早已備好。”
那陌生女子立刻起身跪拜:“參見圣上,圣上萬歲萬萬歲!”
從在這偏殿門口,發現他的真容之后,我就覺著哪里錯了,但不知為何,卻又難以自抑地要跟著他的步伐,聽他擺布。
只聽宇文疆對那易容師吩咐:“此次易容,不似朕這種臨時一用,你要盡你所能,用最好材質,愈經久耐用為宜。”
“什么叫經久耐用?”不待我發出質疑,一陣奇香撲鼻,我便陷入一片昏迷之中。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只聽那易容師道,被易容者需吸入一些迷藥,以減輕這種持久易容帶來的皮肉之苦。
待我醒轉之時,發現自己倒在一張精致的榻上,有絲絲縷縷氤氳的香氣,在鼻翼回轉。
是食物的香氣。
內殿一張紫檀八仙桌上,一鼎明晃晃的銅爐,被下面火紅的炭燒著,滋滋熱氣冒得正歡。
有薄如蟬翼的鮮紅肉膾,晶瑩剔肉的細膩蝦滑,青翠欲滴的各色時蔬,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肥嫩菌菇,圍著銅爐,整整齊齊密密匝匝非常漂亮地碼了三層。
記得這人間有位很有名的圣人曾言:沒有什么是一頓火鍋解決不了的,如果當真解決不了,那就再來一頓。
此言不虛,我為眼前熱氣騰騰的火鍋感動不已。
落入這凡間幾月,我也只在口頭上聽說過他們這里有這樣一種美食,叫做火鍋,據說太子妃原主裴蒹蒹最愛就是它。
而自我頂了太子妃的身份,不是窩在榻上養傷,就是在逃亡途中奔波。即便前段時間在太子府略安定幾日,也是易容成別人模樣,躲躲藏藏,都沒有好好享用過一頓美食,火鍋更只是在夢中期待過。
有內侍不失時宜地躬身上前正好座椅,我不知不覺地順從坐下。
甫一落座,宇文疆便踱步進來,將殿內所有侍從屏退,親手為我布菜。
“已過午膳時分,想必你也是又饑又渴,乏累得緊吧!”
沒有旁人在場,宇文疆語氣極盡溫柔,完全卸去一個帝王的威嚴,也沒有了平日被我們稱作父皇之時的嚴肅,像極了一位親切溫潤的鄰家大叔。
見我唇角干裂,他不知從何處取來一只做工精巧的鏤空祥云水晶壺,盛著玫紅色香醇漿液,告訴我這是用殿外桃花制成的桃花釀。
他為我滿滿斟上一杯,盞中液體香濃瑩潤,流光溢彩。
面對美食瓊漿,我已無任何抵抗能力,不禁食指大動,口舌生津。
心道,這皇上雖假,同僚卻真,他待我果真不薄。
放下方才對他的所有猜忌不滿,我不再客氣,大快朵頤起來。
酒足飯飽,只覺胃脘微脹,頭也些許昏沉,有點吃多了。
宇文疆看出我的不適,微笑言道:“惜芊,你雖錯過了這宮中桃花灼灼,卻趕上了碩果累累,此時正是*****節,朕帶你去消消食如何?”
我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偏殿,隨即步入那片桃林。
與太子府上一樣,晚熟的蜜桃掛在枝梢,個個綻放香甜誘人的笑靨,粉嫩欲滴。
深秋午后,陽光溫暖,透過枝葉留下點點柔和的金色光斑,桃林一片靜謐美好。
身畔男子大掌翻動,不知何時,竟覆上我一只手。
我微掙,他施力,卻被攥得更緊。
灼熱的掌心傳來濃烈卻又內斂的情緒,自己的一顆心也開始撲通撲通,動如驚兔。
不知何時,他已將我抵在一顆枝頭被果實壓得彎彎的桃樹枝干,鳳目灼灼,緊緊看進我的心魂。
我有一瞬恍惚,竟忘卻了眼前男子究竟何人。
灼熱的鼻息在我耳畔繾綣,有低沉囈語回蕩:“惜芊,你可知,為這一刻,我已等待千年。”
他魁偉壯碩,長眉鳳目,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鳳眸躥火,自己的一顆心也跟著狂跳,我竟想不起他的名字,也憶不起自己身在何處。
修長有力的手指輕撫頸間,薄衫層層滑落,那鳳眸中焰苗愈燃愈烈,熊熊不止的焰火將我烘烤得炙熱難耐。
“若沒有他,我與你早就雙宿雙飛;若不是她,你也不會來這人間,讓我飽嘗相思之苦……”
“他”與“她”?我聽出了他口中在說兩個人,他們是誰?冥冥之中,我找回一絲清明,匆匆推拒身前之人。
唇卻被不由分說地堵上,熟稔又霸道,撩人情欲又開始吞噬我最后一絲清明。
“陛下,您在這里做什么?”
身后,一道尖利女聲兀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