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指著眼前大石告訴我:“這便是三生石,奈何橋到了。你在這里找找是否有你所尋之人。”
走過大石,果然見一座橋梁橫跨忘川河上,上書“奈何橋”三字。
奈何橋頭,一個身材佝僂、鬢發全白的老嫗十分顯眼。
每一個即將踏上奈何橋的魂魄,都會被她攔住,被她很認真地交代一些話語,而后遞上一碗湯。
這老嫗便是孟婆無疑。
大部分魂魄聞孟婆所言,都會淚流滿面,思忖片刻,而后含淚將湯喝下,戀戀不舍地走上奈何橋。
我在焦急地在橋頭徘徊,一個一個仔細打量將要過橋的魂魄,半個時辰過去,卻不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鬼并不離開我,而是一直跟在我身邊看我焦急的樣子。
眼見一個時辰就要過去,我心道,奈何橋這邊找不到宇文弘諾,莫不是他已經喝過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
小鬼看我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亂轉,突然揪住我衣襟一臉淡定道:“為何不去向那孟婆打聽一下,問問你所尋之人是否喝過她的湯不就知道了么:
我聞言,立刻一邊暗罵自己為何腦子這樣笨,竟還不如一個小鬼,一邊從諫如流地朝那孟婆奔去。
當我來到孟婆身邊之時,她正在接待身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小娘子早已泣不成聲,孟婆一邊將湯遞給她,一邊道:“你為他一生所流之淚都熬在了這碗湯里,喝下這碗湯,就是喝下了你對他的愛,忘記前塵往事,好好投胎轉世去吧!”
小娘子聞言哭得越發心痛,道:“妾身出身卑賤,自幼被家里賣進風月場做了歌妓,受盡凌辱。只有王郎不嫌棄我,對我一見鐘情,為我背棄父母,散盡家財。我本打算為他洗衣煮飯、生兒育女,用一輩子好好報答他的恩情,誰道卻在新婚之夜突然被無常拘到了這里,我忘不了他,我怎能就這樣忘了他……”
孟婆見小娘子哭得傷心,定是嫌她矯情,指著一旁的忘川河水,冷冷道:“不喝我這湯也可以,你就從這里跳下去吧,一千年以后,若你疼心意堅定便可重新回到他身邊,如若不然……”
孟婆冷笑一聲,我與那小娘子不約而同地望了一眼橋下,只見河中漂滿孤魂野鬼,被那河水浸泡一定十分痛苦,那些魂魄有的尚且維持著人形,有的卻已支離破碎,看起來猙獰可怖。
我與那小娘子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戰。
孟婆已經開始接待下一位,那是一位年輕的公子。
公子聞孟婆之言,二話不說,便將碗中之物一飲而盡,只見他眼中的空洞迷蒙慢慢淡去,眸子變得如初生嬰兒般清徹。
公子拂一拂袖子,瀟灑地走上奈何橋,大步向著橋那邊的望鄉亭而去。
而那小娘子卻看著血黃色的忘川河鬼哭狼嚎的魂魄,哭天抹淚。
我立刻上前打斷孟婆,對她深施一禮道:“這位婆婆,不知您是否見過一俊俏男子,身高八尺有余,長眉鳳目,名曰宇文弘諾。他是小女相公,小女正十分急切地想要尋到他。”
哪知這孟婆甚是倨傲,我火急火燎地說了這許多話,她卻連眼皮都不抬一下,接著接待下一個魂魄。
我對她又是行禮又是作揖,而她卻是似根本看不到我的存在,繼續對過橋的魂魄交代著那千篇一律的話語,一一送著湯。
此時,我只聞身后嘩啦一聲巨響,回頭一望,才發現一直跟著我的那默默無聞的小鬼,居然一把將那擺放著孟婆湯的案子掀翻,好整以暇地望著我。
那案子上擺放整齊的一碗碗孟婆湯叮叮當當滾落下來,稀里嘩啦灑了一地。
我被小鬼所為驚呆了,心說看著這小鬼方才跟著我時表情木然、少言寡語,誰道一出手就是大手筆。
孟婆大怒,對著那小鬼怒喝:“哪里來的小鬼,竟然將我的湯都打翻了。”
同時我也舒了一口氣,心道若是宇文弘諾還沒有走到這里,那一時半會我也不用擔心他會喝下孟婆湯了,這小鬼真有兩下子,一下子為我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那孟婆哪里肯罷休,立刻喚了鬼差去捉拿那小鬼。
小鬼個子小、身手也極為敏捷,扎進正往奈何橋排隊而來的魂魄隊伍之中,轉眼就不見了蹤影,急得鬼差在后面直跺腳。
此時那嬌美的小娘子卻止住哭泣,抽抽噎噎地給我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讓我過去。
小娘子梨花帶雨地與我見了禮,問道:“姑娘所說之人,是不是身材高大,長相十分俊美?”
我心中一喜,問道:“正是,敢問小姐姐是否見過?”
小娘子點點頭,用纖細的蔥指抹了抹眼淚道:“我方才走黃泉路之時,見過此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