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寂月皎皎,月光清清冷冷的灑在人世間。
屋內,焚香點燭,爐香朦朦朧朧的靜逐游絲轉。
含光正同曹燕氏說著燕州一行的見聞。
“母親,不知您打算如何安置表弟?”含光看著母親模糊在燈光里的容顏,暗自嘆息。
“母親…母親?您打算如何安置表弟?”見曹燕氏有些怔愣的坐在那里,久久不接她的話,含光在曹燕氏眼前晃了晃手,再次問道。
曹燕氏這才緩過神來,有些遲疑的問道:“你說……你今日碰見姬洛城了?在哪兒遇上的?他可有同你說什么?”
曹燕氏一連串的問題問的含光有些蒙,這時候…該關心的不應該是怎么安置燕驚雪那小子嗎?
“確實是遇上了,就…同他喝了會兒茶,聊了聊漠北的局勢。”含光發誓,她沒騙她娘,確實在醉仙居喝了會兒茶,也確實聊了一點點漠北的局勢。她只是稍稍的抹去了一點點的細節而已。
要是被母親知道她又去了醉仙居還想……咳咳,她可不想被母親整日的念叨。
“原來如此,娘就是有些好奇,姬家哥哥怎么舍得出了梁州,說起來,你小時候最喜歡粘著他了……”曹燕氏的臉上閃過一抹晦澀。
“哎呀母親提那討厭的老狐貍作甚?我剛剛問您如今表弟來了沙州,您看該如何安置?”含光雖疑惑母親對姬洛城的態度,但也沒忘了當今最棘手的問題。
“驚雪?這孩子怎么來了?你外祖一家怎么會……”曹燕氏開始還有些吃驚,后來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整個人好像都失去了力氣。
“母親,這么多年了,外公到底是念著您的。”含光壓下心中的感嘆,輕聲安慰曹燕氏。
“這么多年了,到底……是我這個女兒不孝啊……”年輕的時候心比天高,覺得世上沒有人能拒絕自己的愛,哪怕是塊冰她都能捂熱了。可到頭來呢?她放棄了所有的驕傲,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罷了。
曹燕氏是知道外面的傳言的,可在她看來,不過是世人不明就里,不過是她自己自欺欺人罷了。
燕驚雪的到來,讓她自己,讓她的女兒,親手打碎了她自己編織的美麗的謊言。
“母親……”含光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起身抱著她,像小時候母親抱著她那樣。她敬重母親,從來不問父母的舊事,因為她明白,人生在世,總有那么幾個不能言說的回憶和秘密。
母親有,她也有。
“您要是心里不痛快,就說出來。說出來心里會好受些。”
“傻孩子,有些事,不是那樣簡單就能解決的。”曹燕氏勉強的笑了笑,微微拭去眼角的淚。
“驚雪那孩子,該有十六了吧,我還記得他小時候白白嫩嫩的,像個女娃娃,十幾年不見,該有這么高了吧,想來應是個惹人疼的性子,我記得你每次從燕州回來都要提上兩句的。”曹燕氏拿含光比量著,有些懷念的說道。
燕驚雪長這么大,曹燕氏就見過他一次。
五六歲的男娃娃秀氣的像個女孩子,她當時還想,燕驚雪這名字當真是取得妙極,難怪這孩子如此受寵,想來是當做女孩子養的。
她們鎮北王府幾代下來,全是男孩,盼星星盼月亮的都像要個妹妹。
可惜她辜負了父兄的疼愛。
“母親…說的是。”
含光有些如鯁在喉的感覺。就燕驚雪?惹人疼?惹人厭還差不多!她回來提他那是因為那小子總是惹她不痛快,她又不好同母親提及平白惹她難受罷了。
唉,母親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含光,其實我與你父親這般的日子,想來你也是看得出來的,左右不過相敬如冰罷了。我這些年來,也沒什么難受不難受的,你外祖大抵還是認我這個女兒的,我不想他再為我費心了。”曹燕氏的神情有些恍惚,“驕傲也好,任性也罷,總歸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含光,我說的,你懂嗎?”
“母親,我或許…是不懂的。”她確實不懂這些所謂的情情愛愛慘慘戚戚,“但是我知道您…定是不愿讓知道外公您現在的模樣的。”
“真是個傻孩子……”曹燕氏溫柔的撫摸著含光的臉頰,眼神空洞而迷離。
含光第一次覺得,母親,仿佛也似父親那般,透過她,在看著或懷念著是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