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廊架下,阿錦和思博兩個人靜靜地坐著,相顧無言。
阿錦此刻內心是五味雜陳,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她可以確定,那雙眼睛正是出現在昨夜自己夢中的。可是人類怎么會擁有這樣一雙眼睛?那個女子又為什么會出現如此猙獰的反應?那個女子到底在求小叔些什么?
平時小叔店里的生意,多是幫人卜卦看相,擇日選地看風水之類的,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小叔如此迅速地....阿錦心中突然一驚,如果今天小叔的行為非要用一個詞語來說的話,那應該是“驅鬼畫符”,這豈不是代表那個女子和自己夢中的是......
想到這,心中的疑問和困惑如零星的火苗越燒越旺,燒的人百爪撓心。然而小叔一向不喜歡孩子們過問店里的事兒,更不許自己和思博接觸這一行,但現在,唯一能給自己解釋的也就只有小叔了。
阿錦前思后想,用滿歡期待的眼神看著思博說道:“哥,我想去找小叔聊聊,你呢?”如果能夠得到思博的支撐,兩人一起努力,沒準能從小叔嘴里翹出點什么秘密。
“走,我也正有此意。”思博猛然起身,一臉義憤填膺的說道。阿錦聽聞舒了一口氣,暗自慶幸思博和自己的想法一致。
“那我們好好想想,該怎么....哎!哎!.哎!哥你去哪里?你別沖動啊。”阿錦沒來得及拉住思博,只見他已經三步并兩步走到了主屋的門前,一腳踹開了他老爹的房門。
“老爹,您過來,今兒個,我有些事兒必須得找您談談。”
海叔此刻正在書架上翻閱,似乎在找什么東西。看到思博闖入,停下了手里的動作,頓了一頓,問道:“何事?”
思博把手搭在海叔肩上,語重心長的說到:“老爹,我可跟您講,您現在可是在危險的邊緣,這事兒不能錯下去了,您得聽您兒子的,及時懸崖勒馬。”
海叔臉色一變,聲音低沉的問到:“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思博哀怨的說到:“這些年,您背著我跟阿錦干的那些個骯臟事兒,還有您對剛才那個女子的所做所為,我們全都知道了。哎!老爹,啥也不說了,我都理解,聽兒子一句勸,現在趁著還沒有其他人發現,事情也不嚴重,早點收手吧。”
海叔原本溫和的眼神突然變的凌厲,掃視了思博和阿錦一眼,用一種近乎于冷漠的聲音說到:“你們從何而知?”
“嗨!我說老爹,這都不重要,您只要答應我以后甭干這些個事兒就行了,咱爺倆今兒個就算翻篇了。”思博拍拍海叔的肩膀,做出一副及時痛改前非,爭取寬大處理的樣子。
只見海叔身影一動,還未等阿錦反應過來,再定睛以瞧,已然一手扣住思博的手腕,一手握住他的肩膀,將其牢牢制服。
思博痛的連連求饒“哎喲,哎喲,老爹,疼疼疼。”
“說!”海叔雙手一用力,一臉嚴肅的責問到。
“哎呦,哎呦,這誰看不出來啊,那女的一開始好好的,被你兩句話一激,一會兒就滿地打滾兒,可不就是癲癇發作的嗎?你怕她咬著舌頭,把事兒鬧大,不還叫小虎關門,我跟阿錦把她控制嗎?”思博疼的臉七扭八歪,喘著粗氣的解釋到。
“什么亂七八糟的?說!我所做為何事?”海叔繼續逼問到。
“我都看見了啊,你個老流氓,你賣假藥!你不知道紙里加了啥,還燒成灰給她喝,把人好好一姑娘直接給干暈了。
你平時坑蒙拐騙弄點小錢,為了養活我和阿錦,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膽子還越來越大,還賣起假藥了啊?等會兒人家姑娘家人要找上門來,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放開!放開!你個假藥犯子,你快把老子放開!”思博又氣又惱,邊罵邊奮力的掙脫著。
“這就是你所謂的知道真相?”海叔一愣,狐疑地問道。
“你個老流氓!你不要臉!被發現了還打人!我呸,你把老子放開!”思博掙扎不開,氣得滿臉通紅,罵罵咧咧的說道。
海叔轉頭看向阿錦,平靜地問到:“阿錦,你也是這么認為的嗎?”
阿錦見狀,連忙搖頭。
“很好,出去時把門帶上。”海叔吩咐到。
“小叔好的,小叔再見。”此刻殺雞儆猴的作用非常明顯,阿錦把剛才想問小叔的問題全都乖乖的咽回肚子里,一溜煙兒跑出了房間。身后傳來父子倆親切友好的“互動”聲。
“啊!啊!老爹老爹,您是我親爸爸!”
“啊!啊!阿錦救我!要死了,要死了!”
“啊!啊!不能拽頭發啊。”
............
阿錦心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別正面剛,等下次再找個機會問問小虎。
這時候,手機響了,打開一看是自己導師在群里發了一條信息。“上午10:30大家有沒有空啊,來工作室集合,老師有個好東西想跟你們分享。”
這是說,導師我接到一個新項目啦,大家快來幫我干活,阿錦正想假裝沒看到,緊接著,又是一條“最后一個到的,視為下周主動承包工作室衛生。”
阿錦嘴角微抖,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這個周末看來是過不成了,還是老老實實去吧。
阿錦作為建筑系在讀研究生,導師的主要研究方向為傳統建筑修復,平時公共課程不多,更多的時間便是在工作室和同門們一起做項目。
推開工作室的門,發現大家都已經到了,阿錦悄悄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理想著“完蛋,下周打掃衛生的人又是我。”
“既然蘇錦同學已經到了,那么我們就開始吧。”史教授面容慈祥,中等身材,又長又細的眉毛下,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的眼睛,挺拔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的眼鏡,顯然一副學者風范。
史教授打開幻燈片,映入大家眼中的是一張航拍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群山環繞的村莊,村莊被一條河流從中分為了南北兩個部分,北側看起來是一片普通的村落,而南側是一片破損嚴重的古建筑群。
“同學們請看,這便是我今天給大家分享的東西——中靈村。根據當地文獻記載,中靈村在明清時期臨近官道,設有驛站,南來北往的商人、游人都會途徑此處,是一個遠近聞名的繁榮小鎮,后來隨著時間的變遷,小鎮慢慢沒落蕭條了,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同學們都是研究傳統建筑的,歷史朝代更替對建筑所造成影響,相信大家應該比較清楚,下面我就來考考大家啊,有人知道中靈村后期蕭條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嗎?
華仔,你來回答吧。”
阿錦轉頭,看見華仔正睡在桌子上,口水流了一片,想必他又是通宵玩了一夜的游戲,小聲提醒到:“華仔,華仔。”
“到!”華仔睡夢中以為被點名,直接站了起來。左右的同門見狀,紛紛捂嘴偷笑,阿錦趕緊提醒他剛剛導師所提出的問題。
華仔更被叫醒,腦子里一片空白,一時間手足無措,胡亂解釋到:“啊?沒落的原因?就是,就是.....村子沒錢了,然后就沒落了。”
“那據你推測,村子經濟蕭條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只見史教授臉色暗沉,耐著脾氣的繼續提問到。
“啊?沒錢的原因?玩游戲充錢沖大了,或者打牌手氣背,又或者媳婦兒卷著錢跟小白臉跑了......老師,我錯了,我錯了,我還是去門口站著吧。”看著史教授越來越鐵青的臉色,華仔自覺的低下頭,輕車熟路的跑去門口站崗。
史教授環視了下在座的同學,大家紛紛低頭,生怕點到自己的名字,最后說到“小麥同學,還是你來給大家分析一下吧。”
小麥泰然自若的站了起來,推了推眼睛說道:“老師,您剛才已經提醒過我們了,中靈村明清時期靠近官道,人流密集,可見它往日的繁榮必然和交通便利密不可分,如今村子蕭條沒落,反推可知優勢必然不在了。
結合社會歷史的演變,就可以推出如下結論:從前官道運輸是主要的交通方式,來往人流必然要經過此村,因此商業繁榮,而如今陸運方式已經被淘汰,所以村子蕭條了下來。
總而言之,是交通方式的改變,改變了中靈村的經濟地位,使它失去了發展維持的動力。”
言罷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史教授欣慰地說到:“好好好,很好,大家都要多多向小麥同學學習啊。”
悠悠偷偷的拉了拉阿錦的衣角,滿臉嬌羞的湊近說道“阿錦,阿錦,小麥真的是好厲害啊。”阿錦無奈的嘆了口氣,哎,這也就是自己年年得不到獎學金的原因吧。
小麥瞥了一眼正一臉生無可戀的阿錦,寵辱不驚地回到座位,誰都沒有看到他嘴角那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史老師!我知道了!所以咱們這次的任務是不是要去中靈村,把它破損的古建筑都給它修復啊?”站在門邊的華仔也醒了困,回過神來,一臉欣喜的搶答到。
“恩,你只說對了一半。”史教授解釋道:“我們是要去中靈村,但是并不一定能順利修復古建筑。”
“這是什么意思?”小蕊疑惑地問到。
“其實中靈村中的古建筑群我早有關注,樣式別致,造型精美,就算是在城市中也是實屬罕見。
早年間,我也呼吁過政府出資保護復原,但是由于地勢偏僻,建筑破損嚴重,一直沒有引起重視,便擱置了下來。
直到昨天夜里,村里的老村長打電話給我,說是白天來了一伙人,說動了新上任的村支書,想要在村子里開發度假村,發展村莊經濟。
我們這次的任務是趕在開發商動工之前,挖掘它們深藏的文化價值,爭取引起社會的重視,就算不行,也要盡快把這些尚存的建筑資料收集記錄下來,好留給后續的學者們研究參考。
同學們!現在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就所有的同學熱血沸騰,連連點頭時,在一旁傾聽,一直沒有發言的阿錦緩緩舉起了手。
“老師,我有一個疑問。”
史教授抬了抬手,示意她請講。
“您所說的建筑價值我都認可,但如果真小麥所說,歷史演變造成的村落凋零,這想必是個普遍現象,明清古道上凋零的村莊眾多,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您剛才提到,早在很久之前就一直關注到這個村莊。
所以,您能不能告訴我們,這中靈村里到底是什么引起了您的注意?”
史教授聽聞眉毛微皺,臉色慢慢變得十分凝重,半瞇的眼睛看向阿錦,但又仿佛透過阿錦看向某個更遙遠的地方。
緩緩吐出五個字“覆缽安骨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