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屋里，蓁蓁睜著眼躺在床上，聽著二公子的動靜。
見他似乎睡著，躡手躡腳的穿好衣裳，偷偷出了房門。
門剛關上，二公子便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跟在妹妹身后看她要到哪里去。
“咚！咚！咚！”
周煦涵的房門被敲響，屋里沒點燭火，但他沒在床上。
手里拿著酒壺，對著月光坐在窗邊。
“誰？”
沒有回答，過了片刻，又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
周煦涵警惕的看向房門，慢慢走到門口，悄悄地打開了門閂。
等敲門聲再次響起時，門外的人發現門似乎開了，帶著些遲疑推開了門。
一下子便被周煦涵拉住關上門，壓在了門后。
二公子看著，著急的跑到門口，準備拍門的手遲疑了半天又放下了。
“煦涵哥哥，是我。”
蓁蓁被壓在門上，和周煦涵貼的很近，她顧不上疼，小聲羞澀的出聲提醒。
“蓁蓁？”
周煦涵腦子還有些發懵，松了些力道卻沒放開她，疑惑的出聲詢問。
“嗯。”
蓁蓁更小聲的答應，若不是四周無聲寂靜，周煦涵怕很難聽清。
他趕緊松開了手，退開了一步，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煦涵哥哥，你怎么不問問我為什么大半夜來找你？”
周煦涵低頭苦笑，她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自己又如何不知。
定國公府三代人在軍中累積的威望，只怕比他手中的兵權更能一呼百應，若是再與他結親，只怕皇上都無法安睡。
可延續沐恩侯府的榮耀，是祖母的遺愿，叫他從此放棄建功立業的機會，回到京城做一個富貴閑人，他怎么對得起死去的父母和祖父祖母，還有到死都在為自己鋪路的曾祖母。
他不甘心，可又舍不得蓁蓁。
“太晚了，若是無事，便回去吧。”
周煦涵啞著嗓子，低聲和蓁蓁說。
蓁蓁看了一眼桌上倒著的幾個酒壺，又回過來看著低眸地周煦涵，緊緊抓了抓衣裙后又松手，輕聲問道。
“煦涵哥哥，你愿意在京城嗎？”
從小在宮中長大，又有老定國公親自教養的蓁蓁，怎么會真的單純無知呢？
她心思玲瓏，已從其他人的種種跡象中看出了端倪，何況從小在老定國公書房長大的她，深知兵權的重要。
周煦涵并不吃驚蓁蓁問出了這樣的話，那一刻他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舍得下兵權，可我放不下祖母的遺愿。”
蓁蓁的眼眸中立馬蓄滿了淚水，她好像猜到了答案，可是真的聽到又是那樣的難過。
祖父半年前與她說過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孝昭皇后賜婚給你和沐恩侯，是想借著定國公府的聲望讓沐恩侯在軍中站穩腳跟，皇上卻不會樂見站穩腳跟的沐恩侯府和定國公府結親的。蓁蓁，你是定國公府的嫡女，是福樂縣主，你可以天真，但不能愚昧。”
蓁蓁眼淚還是一滴一滴的掉了下來，好像只有她陷進了孝昭皇后編織的夢中，沒有醒來。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端慧大長公主是你最親的人。”
二公子終是沒忍住，推門而入。
“蓁蓁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誰能想到，他們一眾兄妹中，竟是最小的蓁蓁最先在情愛中栽了跟頭。
孝昭皇后對定國公府有數次相幫的恩情，所以就算明知這樁婚事利用了定國公府，祖父也只能默認此事。
先帝在位時，偏寵麗妃與麗妃所出之子康王，定國公府那時是堅定的站在還是太子的皇上身后，沒少因為麗妃的挑撥而被先帝斥責。
麗妃也是被晉陽大長公主提著劍大罵妖妃斬殺的，不然如今的皇上也不能這么安穩的登基，但晉陽大長公主也差點被先帝斬首，若非孝昭皇后及時阻攔，就沒有今日的晉陽大長公主。
二公子都知道這些陳年舊事，可心中卻忍不住心疼妹妹，被當做了這場博弈的犧牲品。
蓁蓁沉默不語，低著頭跟在二公子身后，寂靜的夜晚里，壓抑的抽泣聲好像錘子一下一下敲擊周煦涵的心頭。
回到房間，二公子輕聲溫柔的和蓁蓁說。
“過段日子，四叔可能要外放去紹興府，蓁蓁你也好多年沒去你外祖家了，趁著這次去散散心可好?”
蓁蓁淚眼朦朧的看著二公子，哽咽開口。
“爹爹都做了十年的翰林了，為何突然要外放了？”
是啊，定國公府的四老爺，當年意氣風發的探花郎，在翰林院做了十年有寵無權的翰林，突然這時候被外放了，為何啊？
二公子心里清楚，這是皇上對定國公府的補償，對四房的補償，這門親事最終還是到頭了。
“外放不好嗎？四叔不是一直都羨慕那些游俠放情丘壑，如今他也有機會可以見見京城以外的山川了。”
“好了，蓁蓁別再多想了，睡吧，二哥哥陪著你呢。”
在皇權面前，就連骨肉親情都會變的微不足道，何況是皇上的那一點寵愛呢。
第二日清晨，周煦涵及他的部下默無聲息的離開了客棧，二公子察覺也并未聲張，等蓁蓁醒來后，他們也已經走遠了。
九公子知道后大喊周煦涵不講義氣，倒是蓁蓁一直都很平靜，二公子卻覺得妹妹似乎越來越瘦弱了。
“蓁蓁，這幾日你都未好好用膳，馬上咱們就要回京了，你不是最愛曾祖母院里小廚房做的荷葉八寶飯嗎？家里傳信來，說日日都備著，就等你回去了。”
蓁蓁似是未聽見，只盯著手中的指環發呆。
二公子輕拍蓁蓁的發髻，她才回神。
“二哥哥剛說什么，蓁蓁走神了，對不起二哥哥。”
二公子心疼的攬過妹妹。
“二哥哥不愿見你如此難過，只要你想哥哥們都會幫你達成。”
在二公子的心目中所有的事情都不及家人重要。
“二哥哥你看，這指環是孝昭皇后賜下的定親信物，也是煦涵哥哥祖父贈予端慧大長公主的定情之物。
姨祖母說，這是老沐恩侯當年第一次勝仗時，從敵軍那里繳獲的戰利品中最好的東西，以此為聘，讓端慧大長公主傾心。
從我懂事起便知，福樂縣主將來是要嫁給沐恩侯的，連姨祖母都說，孝昭皇后以此指環為定親信物，可見誠心。
可祖父卻說這門親事結不成了，二哥哥你說，祖父會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