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這個小郎君在瑯琊王氏里竟然這么出名,還有人專門為他編排了話本。
小小年紀真是了不得!
心里驚嘆,李慕宜從謝六懷里接過裕安,輕輕捏了捏他的小鼻梁,細細打量了一眼。
這眉眼,等以后長開了,定然和王階一般俊俏。
她拿著一根不知道從哪兒摘來的狗尾草,自顧自的逗著裕安。
寒暄了一陣,謝六這才說明來意:“前日帶回大理寺的殘玉有消息了,不知宜女君可有空前往一觀?”
“去哪兒?”
“御街尾,三漳鋪。”
三漳鋪在御街的街角,離清溪不過半刻鐘的路,說遠不遠,說近也不是那么近,李慕宜看了眼釣竿,定在了原地,嬌容明顯的露出為難的神色。
是她要帶著人出來玩兒,還答應了要給裕安抓魚,請三哥吃烤魚,現在連條魚尾巴都沒摸著,總不好把人丟在這,自己跟著謝六走了吧?
可線索就在眼前,她也不想錯過,等過了今天,還不知道謝六還有沒有空來找她。
謝府離這兒貌似也挺遠的,他出來一趟也不容易。
這真是個兩難的抉擇。
“宜弟先去吧,釣竿有我幫你看著。”
王階的輕咳飄散在風中。
“那就有勞三哥和王公子了。”
見他們都沒有異議,李慕宜將懷里的裕安遞給李慕君,獨自鉆進了馬車。
手沿著坐墊底下摸了一圈,找到一把粘在上面的短刃。
一絲寒芒從刀尖上閃過,鋒利異常,李慕宜在袖子上擦了一下,綁在了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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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六座下的青驄馬跑得飛快,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知道被他養得極好。
胡人好馬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大燕的戰馬有一大部分都依賴于漠北上供的馬種,身軀粗壯,四肢堅實有力,體質粗糙結實,毛色復雜。
經過調馴之后,在戰場上不驚不詐,勇猛無比,是難得的軍馬。
?三年前燕云關一戰,劉濟老態已顯,雄姿不復當年,其子劉瑛帶領豢養在江北的十萬風云騎橫空出世,紅袍銀甲更甚劉濟當年。
燕云關大捷,天子論功行賞,彼時剛剛班師回朝的劉瑛胄甲都來不及卸,于金鑾殿上奉上三卷竹冊,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退兵之策。
這變幻莫測的兵法一出,滿朝文武莫不驚嘆。
謝硯臣之名,繼十八進士及第后又一次出現在大燕百姓口耳相傳之中。
一時風頭無兩,成為燕京女兒深閨夢中人。
這么好的郎君,怎么就被賜給了她呢。
“謝六。”李慕宜背靠著謝六,輕輕喚了一聲,微微向右偏了一下頭,淡藍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
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光潔白皙的下顎。
她的聲音很嬌柔,像一朵白云飄落在棉花上,撓得人心里癢癢的。
謝六牽著韁繩的手緊了緊,低頭看向她,對上一張嬌顏,從喉嚨里溢出一聲:“嗯?”
等了片刻,沒聽到下文,謝六又問了句。
“叫我做甚?”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入耳的時候在她的心里打著顫,背靠著一片溫熱,如鼓的心跳聲不知道是她的,還是謝六的。
“你心跳好快啊。”輕飄飄的一聲散在微風里,像飄散的蒲公英,不知飛往何處,也不知謝六聽沒聽見,李慕宜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是說去三漳鋪子嗎?這條路怎么像是去茶樓的。”
“線索斷在三漳浦,卻也不是全無所獲,跟殘玉有關的人我已經派長風去請了,這會兒人應該都已經聚在茶樓了。”
天色漸暗,方才在東邊的烏云已經飄到了頭頂。
一滴涼意落到了她的眉心。
抬頭望天,這會兒功夫竟是一片烏云飄來,壓得天黑沉沉的,李慕宜往謝六懷里縮了縮,驟來的細雨飄打在他衣衫上,好似紅蓮入水,一池沉央。
本來虛攏住她的謝六感覺到身前衣衫被壓實了,伸手將她往前推了推。
巷子里一片飛來的梨花迷了她的眼,恍惚間,背后一股暗勁將她推進了雨幕里面,冰冰涼涼的雨點沒了遮擋,全都打在了她的臉上。
李慕宜惱火的轉過身,瞪著謝六:“我臉上還有眉黛,被雨淋花了如何見人?”
丑倒是不要緊,被人發現女子之身事情可就大了。
“女君若再靠緊些,不能見人的可就是我了。”
壓低了聲音,謝六猛然揚鞭,座下飛鴻揚蹄飛奔,周圍景色飛速的倒退。
深深淺淺的緋色翻飛,衣衫落下的瞬間帶著凌厲的姿態,馬上郎君瞧起來面冠如玉,氣度非凡。
長了一副會疼姑娘的模樣,偏是個冷心腸的,連靠都不許她靠一下。
中原的君子和漠北的勇士真是兩個極端。
心里暗誹的功夫,茶樓就到了。
謝六率先下了馬,一直在茶樓外候著的侍衛立刻跑了過來,接住他拋下的韁繩。
長風牽著馬想往后院去,馬上女君一動不動,大眼瞪小眼,長風想不通她為什么不下來。
驅著馬往前走了一段,到了門口,李慕宜沖他一笑,利落的翻身下馬。
這女君好生奇怪!
茶樓的二層是雅間,門一關簾子一放,什么聲響都透不進來,同樣屋里的聲音也透不出去。
長風和封霖像門神一樣守在外間,樓上的客人都避開這邊,從另一頭下樓。
屋里站著三個人,中間的穿著錦衣,中年模樣,挺著肚子看起來很富態,兩邊的布衣短褐,頭上扎著棕色方巾,看起來像鋪子里的伙計。
“草民見過謝大人。”
中年男人見到她和謝六進來,立馬迎了上來,撩起袍子就準備行重禮,謝六在他屈膝時就抬手阻了:“今日雅聚茶樓,我同諸位一樣,都是白身,不必如此多禮,且我今日請諸位來,是想打聽點私事,同案子無關。”
“坐吧。”
此話一出,屋里三人面面相覷,不知作何姿態,一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還是那中年男人帶頭坐下,兩人才縮著脖子坐了下來。
李慕宜一身男子衣衫,特意畫了一個英氣的眉毛,看起來面容俊秀,雌雄莫辨。
“不知這位是?”中年男子名叫曹濤,正是三漳浦的老板,長著褶子的臉上帶著商人獨有的精明。
沏了茶,謝六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這是我遠房表弟,他頗愛玉飾,聽聞曹老板的做工乃坊間一絕,特意讓我帶他來看看。”
曹濤盯著她看了一陣,從善如流的喝了口茶:“那大人找我們來是想替這位公子做一件玉飾?”
“非也,曹老板可還記得那塊殘玉?”
“自然自然,除了我三漳浦,燕都沒有哪家能修復十幾年前的玉佩啊,只是可惜了,那塊玉廢了我這兩個徒弟好大的功夫,竟然給碎了。”
修復?難道兇手送到鋪子里的是李慕君真正的貼身玉佩,李慕宜看了謝六一眼,得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曹老板確定那是十幾年前的古玉?”
“這還能假嗎,相府三公子出生的那一年,我記得可清楚了,他用來做貼身玉佩的南陽玉,是他姨娘親自拿來的,可惜當年做玉佩的老師傅已經故去了,我這才讓源生來修復,不然那玉還能做得更好。”
這可奇怪了。
兇手既然能拿到真的玉佩,為何要仿照真玉做一個假的?
謝六問了玉,又說與案子無關,他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