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戛然而止的列車

10小時后

戛然而止的列車 五七零八 1377 2020-06-15 09:15:19

    尹志城再沒有回來,除了那個貼身小包,他所有的行李都留在車上,他確實是打算回來的,走過去了嗎?或者還探不到真相不愿回?甚至已經……車廂里的人不約而同地避開關于他的話題。

  吳香托許文錚幫她拿下行李袋,多穿了一件外套,又用一把小木梳整了整頭發,然后,開了手機給兒女打電話,說關機是為了省電,交代兒女,她百年后葬在大墳山。大墳山和劉墨包的山隔著一道窄窄的山谷。

  林順富變得極安靜,眉眼甚至有些舒展,一直看著對面那對母女。吳敏玲在打電話,林順富聽得出通話對方是她丈夫,她沖電話笑著,說因為天氣關系,鐵軌大修,所以估計還得再誤一段時間,讓丈夫先回家,她說帶了足夠的食物,孩子的奶粉也足。剛結束通話,她的笑意就干干凈凈了,臉一層層灰下去,她拉出腳邊的行李袋,拿出一件厚厚的大衣,攤在大腿上,將熟睡的孩子裹起來,她的手不住地發抖,無法控制一般,但包得又嚴實又整齊。林順富突然懇求:“讓我抱抱孩子?!眳敲袅峥纯此瑑A過身子,將孩子抱過來。林順富抱住孩子,盯著孩子微微顫動的睫毛,著迷一般,他聞見孩子的奶香味,微瞇上眼,涌起從未有過的安然與心酸。

  黃楷仍半躺在陳佳佳懷里,失去支撐自己坐起來的勇氣般,而陳佳佳從未有過地強健起來,兩人像瞬間交換了角色。

  王金濤頭垂在胸前,他終究給妻子劉妍慧打了電話,略略說了火車的情況,劉妍慧長久地不出一聲,末了,說:“會回來的?!笔喾昼姾?,兒子突然給他來電話。王金濤問:“你媽讓你打的么?”兒子不回答,只喊了他一聲爸,用多年從未有過的腔調,對他說:“再過幾個小時天就亮了,到時會有辦法的。”緊接著,高莎莎也來電話,問了火車的情況后,突然吱吱唔唔,拐彎抹角地提到買房子的事,問王金濤能不能讓秘書先將錢打到她帳上,說她明天一大早想把房子買下來,王金濤誤了這么久,回城后一定有很多事要辦,她不想讓他費心。王金濤激動地喊:“我還沒死哪,你就這么著急?”說完斷掉通話,但半個小時后,他原諒了高莎莎,打電話給她:“放心吧,無論如何,這件事會給你辦的?!?p>  陳麗娜去找林銘英,扯住她后再不肯放。林銘英掙脫無數次沒有成功,突然轉身直面陳麗娜:“我們總繞著那個男人做什么,我繞了半輩子,這半輩子把自己丟個干凈,這次出去后,各自找一條路吧,你要怎樣隨你,我是倦了,不再關我的事了?!标慃惸入p手揪住林銘英的胳膊:“出去,我們能出去?”林銘英仰起頭:“廢話,還要出去找條好路的?!彼ζ饋?,這次是笑她自己。

  許文錚還是給江梓打了電話:“我可能到不了了。”江梓說:“我們明年再約?!痹S文錚說:“怕明年也到不了?!苯髡f:“沒關系,反正到時候我會在山上?!痹S文錚又給妻子肖潔薇電話:“我找到一個新地方,風景挺好的。”肖潔薇說:“風景再好了別呆太久,早點回家吧?!痹S文錚突然想流淚,他捂住嘴,怕氣息里的哭腔被肖潔薇感覺到。

  絕望,車廂內的絕望愈來愈濃。

  列車員突然沖出來,大叫:“關車門,要關車門了?!彼麄冓s走車門邊的人,將頭伸出外面大喊,一些下車的乘客回車了,一些沒有回來,車廂里有人安慰似地說:“那些肯定在前面車廂上車了?!?p>  火車重新開動了,開入面前的隧道,車廂內的吹呼聲一涌一涌地,喜極而泣的聲音一片。但這時,火車劇烈地晃了一下,停住了,停在隧道堅實的黑暗里,與此同時,火車里所有的燈媳滅了。很多人的手機沒信號了,車廂內沒有任何聲音,所有的身體和感覺失去空間感,所有的心靈失去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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