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熊掌

　　長幾上擺放著炮豚，魚膾，雉兔，香氣濃郁，昔酒溫度正好，費無極將酒倒入青銅爵中，怔著出神，手中長箸懸在半空，他是嗜好美食之人，面前亦是他喜愛的菜色，可卻無心下箸，如此情勢已近一月，面容亦消瘦許多，眉間凝著愁郁。自己宦海沉浮多年，做上太子少師的位置，太子建日益親近信任的卻是太子太師伍奢，酒后與人言，日后要罷了他費無極。費無極時值三十五歲。

　　是時正值晉楚二國平分霸權，相互爭斗，晉國扶持與楚國東南邊境接壤的吳國以襲擾楚國，楚國亦與地處西垂的秦國相好，素有姻親往來。這年楚平王太子已行成年禮，遂遣太子少師費無極為使，往秦國迎秦室公主為其妻。

　　時如流水，車馬往復，費無極已將秦室公主安置于楚國驛館下榻。

　　太子少師費無極此刻的心已要跳出胸膛，頭頂冒汗，額頭卻發涼，他已為自己心中的念頭瘋狂，說話時咬破了舌頭，手掌收在袖袍中，垂在兩側，抓著大腿，表述言詞，眼神小心翼翼，卻死死盯著楚平王的神色，楚平王面色不變，眼睛偶爾轉動，良久，費無極看到一絲欲望，蔓延。楚平王嘴中淡淡的吐出兩個字：“當真！”費無極不急不緩的答道：“臣絕不敢有一字虛言欺我王。”而后楚平王換便服，費無極引其至楚國驛館。出宮時日已偏西，將近黃昏，回宮時夜已未央。自此日益寵信費無極。

　　百花已凋，枝上幾換寒梅。街頭巷尾傳齊女換孟嬴。

　　是日，楚平王端坐王座，面露威嚴，神似遠望，又似審視庭前眾官，朗聲道：“太子自大婚后，越發沉穩持重，日益謙恭，甚慰我心，列國紛爭不休，當分寡人之憂。”話音剛落，稍頓，太子少師費無極便言道：“當今時勢，唯與北方晉國多有交戰，實是我楚國之勁敵，太子英偉，可領兵鎮守與晉相近之城父，既凝聚楚國北方軍民之心，亦可震懾晉國不敢輕舉妄動，同時聯絡中原列國反晉，興我大楚。”王聞此言，面露喜色，允之。

　　自太子建守城父，太子少師多言其德，道百官日益敬重其賢，民知太子之仁，心歸之。

　　枝上又梅花，楚平王負手踱步，面上神色多變，費無極于其側觀的真切，知曉必已閱太子聚兵，將反之密報，心內洶涌，知己多年所謀，或已可成，神思往事，楚平王乃楚共王幼子，長兄康王即位后深受其愛護，而后二兄靈王即位，三兄子比四兄子晰皆逃出楚國，而靈王與其領兵，滅陳蔡二國掌其地，而后借靈王戀棧乾溪之機，聯合公子子比子晰與陳蔡多國之兵攻殺靈王二子，三位兄長皆死，與民約法，不登章華，五年不征，終成楚王。

　　屋頂的雪在融化，從檐上一滴滴落下，在屋前砸出一排深淺不一的水坑，費無極已等了三日，平王也已輟朝三日，身居寢宮，不見任何人。

　　時值深冬，又是雪后，呼氣成冰，侍者推開宮門，將菜肴擺在桌上，開口說道：“今冬甚寒，除去常日里的菜肴，今日特為王上做了燉熊掌，益氣養血，御風寒。”“都退下吧，今日不用你們伺候。”末位出去的侍者小心翼翼的關閉宮門。

　　楚平王站在窗前，臉上盡顯憔悴，雙眼布滿血絲，寒風吹面，涼意使其多了些舒暢，慢步到桌前，眼神落到那色香誘人的熊掌上，怔出了神，楚成王太子商臣領兵圍宮迫成王自縊，成王乞食熊掌不得而死。平王喃喃自語：“不可至此，萬···不可至此。”盡食熊掌，酣然大睡至天明。

　　次日，遣司馬奮揚至城父，因有人告太子建，‘平王將殺汝’，太子已離楚，而不得見。

　　這日，太子少師府中，費無極親下庖屋，烹治菜肴，美味佳釀，食至盡興，醉意朦朧，臥于塌上，身下壓著熊皮毯子，安睡。雪已化盡，風已柔，似有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