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笑風云揮軍洛城;
面對即是自己妹夫,又有結拜之情的笑風云,歐陽無敵在忠義與情義面前反復糾結,雖看不慣羅無怨的暴政,但卻也不想背叛對他歐陽家有知遇之恩的孟朝先帝。
如若是其他天云將軍過來,歐陽無敵定會與之大戰一番,寧城破人亡也不愿背叛忠義,但來人卻是他昔日的結拜兄弟,他親妹妹的丈夫!
城外,仿佛未見便懂得歐陽無敵內心糾結一般,笑風云軍臨城下后,不僅下令不攻城,還孤身來到城下,邀歐陽無敵出來舉杯痛飲。
起先,兩軍對峙,洛城這邊城門緊閉,僅有歐陽無敵一人走出城外;天云軍這邊,亦是氣氛緊張,眾將士搭盾舉槍,只要對方一有所動靜,便能即刻沖上前去,帶回己方主帥。
倒是笑風云與歐陽無敵二人,顯得自在許多,擺好席,將各自帶來的酒水擺在身前,只管痛飲暢聊,仿佛此刻對他們來說,并非兩軍交戰,只是兩位老友城外偶遇。
酒席之中二人亦顯得十分默契,皆不提戰事,不提所屬,只提往日趣事。
這一席,整整持續了十天,笑風云頂著天云軍方的各方面壓力,卻仍不下令攻城;
歐陽無敵同樣頂著下屬的壓力,不做那捉笑風云威脅敵軍退兵之事,兩人如同有著聊不完的往事,一直喝,喝醉了,干脆不再回營,直接躺在兩軍之間,以地為床,以天作被,呼呼大睡。
十天時間,隨著二人話題逐漸變少,終于在第十一日的時候,兩人不再飲酒,而是,尋著那柄落在地上的劍,將其拔出,相互舉劍指向對方,做了一個約定,敗者降,不累他人。
第一戰整整打了一天,兩人身上輕傷無數,卻是不分勝負。
第二日,他們帶傷再戰,這一戰又是一天,但傷卻不再是輕傷,仍是不分勝負。
第三日,他們仍如約站在兩軍之間,再次拔劍,兩軍將士不再吶喊,反是沉默的看著中間那為自己而戰的兩位將軍。
第四日,雙方將士都不愿意讓已經劍傷無數的己方大將,再去面對敵方大將,就連城中的百姓都開始默默的站在城門外,因為他們知道,只要是這位笑將軍,他們洛城就不會被戰火波及;
那日,兩位將軍依舊如約而至。
第五日,當自己的將軍回到帳前倒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希望這場決斗快些分出勝負,無論是誰勝。
因為他們知道,再耗下去,他們兩個真的會死。
第六日,心知歐陽無敵不愿背負叛國之名,笑風云最終故意賣了個破綻給對方取勝,歐陽無敵是勝了,可天云二十萬大軍依舊在城外。
就在眾人擔憂之時,那二十萬大軍撤了。
真的撤了。
后來聽說,撤軍之后,身負重傷的笑將軍,為防其他天云將領私下命令進攻洛城,親自帶著數萬笑家軍,擋在大軍與洛城之間,直到此事傳到林文世耳中。
待親自趕來的林文世,聽聞這其中所發生的的事后,不禁被二人之間的情誼所感動,在得到笑風云的提議后,最終決定放棄攻打洛城,并宣稱,只要孟國還在,那洛城就還是孟國的洛城,歐陽無敵,還是孟國的將領。
后來孟國亡國,洛城成了滄州唯一一座,無君之城,歐陽無敵,亦成了無君之將。
直到今日,笑蒼天接手洛城城主位,洛城歸屬于天云,而歐陽無敵,雖說即將成無官之人,卻也意味著,他這一生,都沒有背叛孟國。
而想出此法的笑風云,亦成了洛城百姓人人敬仰的天云將軍,其守信守義的氣節,名響滄州各地。
如今這位將軍再次來洛城,全城百姓一聽說,便紛紛趕到城門附近等候,就連那聞名天下的洛花節,也比不上這位將軍在他們心中的位置。
見著快步走來的歐陽無敵,笑風云和歐陽如月一同下馬,笑輕風也跟著跳下馬,牽著馬兒跟著父母一同往前走去。
“爹娘他們還好嗎?”歐陽如月先一聲問出來;
“好著呢,就是這幾年一直念叨著你,都把哥的耳朵磨出繭來了!如今你回來了,終于能輕松了。”歐陽無敵應完自己的妹妹后,看向待在二人身后的男孩,笑道:“這就是我的外甥輕兒吧?快,過來讓舅舅瞧瞧,還記得我不?小時候舅舅還抱過你呢,那時候你才那么點大。”
說話間,歐陽無敵還用雙手形容了下對方當年的大小。
“切,你抱他的時候才兩歲多點,怎么可能記得有你這么個舅舅。”笑風云插話道;
“滾邊去,當年你小子拐跑我妹妹的帳還沒和你算呢,一拐就那么多年!”
“那還不是你小子說什么忠義兩難全,不愿和我們一起,才害得如月思了八年的家,你這家伙就是欠收拾。”
“手下敗將,說什么呢!別忘了,當年可是你敗給我的。”
“切,如果不是當初念在你是我大舅子的份上,故意賣個破綻給你,當年降的定是你!”
“好啦好啦,你們這么爭下去,又是沒完沒了的。”歐陽如月沒等自己丈夫說完話,連忙從中挑開話題,溫和的拉住笑輕風,說道:“輕兒,過來,這位是你的舅舅,歐陽無敵。”
“輕風見過無敵舅舅。”雖然稱呼起來有些怪怪的,但笑輕風卻忍住笑意,抱拳,乖巧的向著歐陽無敵行禮道;
“不錯,果然有我們歐陽家的血統,不像某些不要臉的。”歐陽無敵邊說著話,未等笑輕風反應過來,便傾身一斜,將粗壯的手臂搭在笑輕風的肩上,不再理會準備要說話的笑風云,扯著對方,就往城門走去,同時大笑道:“走咯,舅舅帶著外甥去看外公和外婆。”
“起名叫無敵那才叫真不要臉呢……”笑風云哼聲道,但被妻子瞪了一眼后,卻也只能收聲,牽著兩匹馬跟著老婆和這個大舅子,迎著百姓的呼聲走向城門。
一進城門,無數熱情的百姓,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一浪蓋過一浪,不擅長應付此等場面的笑風云,面上掛著略顯尷尬的笑容,向著眾人揮手;
這種感覺對他而言,比起在朝堂上力爭文武百官、戰場中揮刀殺敵,還要難以適應。
然而,最讓笑風云咬牙切齒的,還是歐陽無敵這家伙;
剛進城沒幾步,他卻突然停下,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動作,讓他那些下屬,一個不小心,沒攔住,也不知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反正那些民眾一擁過來,就將他團團圍住,并集數人之力,將自己高高舉起,想躲都躲不掉。
而那個罪魁禍首,歐陽無敵已經帶著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悄悄擠出人群。
看出笑輕風有些顧慮的回頭,望向被人群高高舉起來的父親,歐陽無敵笑道:“不用擔心你爹,他可是這洛城的大英雄,這些百姓是喜歡他才把他舉那么高的,走,我們先去看外公和外婆,他們成天念叨你們,再不讓他們瞧瞧你們,我這個舅舅,就真要被叨瘋了。”
“怎么覺得,爹爹在喊救命呢……”看著自己的父親被眾人高高舉起,雖然露出一臉微笑,但怎么看都像是帶著一股求救般的神色看著自己這邊。
歐陽如月自然也看到自己丈夫的窘態,對男孩解釋道:“你爹他只是不擅長應付這些場面罷了。”
說完后,歐陽如月又在后面加了一句:“但比起這些,他更不擅長應付你外公和外婆,就讓他在這里呆上一會吧。”
“將軍,我們不等笑將軍了嗎?”一直跟著歐陽無敵的副將,看到歐陽無敵打算帶著外甥與妹妹回府的時候,連忙上前提醒道。
“笑將軍?”
“就是準備接任新……城主笑將軍啊。”說到新城主的時候,這位副將還是有些顧慮,但又不知該如何形容,只能直接說出口。
“哎呀!瞧我這腦子,見了外甥,差點忘了親家,多虧你提醒,妹妹你先和孩子去見爹娘。”說完這話,歐陽無敵連忙放開笑輕風,帶著副將又回到人群中,往洛城東門的方向擠去;
“哎?”待歐陽如月反應過來,歐陽無敵早已沒入人海,連忙大聲喊道:“那爹娘他們是住在城主府,還是洛街老家那啊?”
歐陽如月的聲音雖大,但卻也蓋不過群眾的歡呼聲。
“這家伙怎么到現在還那么冒失呢。”歐陽如月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接著說:“看來我們只能先去洛街看看了,你這個舅舅太不靠譜。”
“那我們不上山了么?”等到只剩下自己和娘親的時候,笑輕風才顯得有些失落的指著洛城最中間的洛花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