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他就是個騙子!”
泠渙隨意踢飛幾根樹枝,自語道“本以為離陌與他人不同,卻不想也是如此迂腐!”
“不過,走了也好。”泠渙稍微平靜,拿出撿到的牌子,泛象臺三金字在月光下隱隱亮亮。
泛象臺他是一定要去的,此處已臨近廖氏,自己畢竟是妖,若讓旁人看到與離陌一路,對離氏也多有不便,早分開也好。
“只是……”泠渙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離陌黑衣開扇的樣子,玉蘭樹下半敞的衣領(lǐng),衣邊銀線擾著他的心緒,搖搖腦袋,“算了,我避開他就好。”
自顧行了幾日,一路上修士明顯多起來,偶有兩個不長眼的向他側(cè)目,泠渙已經(jīng)抓好桃枝劍準(zhǔn)備打他們個屁滾尿流,卻不想一錯身竟平安過去。
來到距廖氏泛象臺最近的鎮(zhèn)上,泠渙胡吃海喝一通,盤算下步如何打算。
身體未完全恢復(fù),徹底隱去妖氣不易,再向前去沿途一不少修仙者,若是察覺他身上妖氣,難免惹麻煩。
人們常說大隱隱于市,泠渙拿定主意,尋家成衣鋪子拐進(jìn)去。
鋪子門臉不大,進(jìn)去有兩層,外間是琳瑯滿目的布料,泠渙不懂這些。
“小官人,是給自己選料子,還是給娘子?”店伙計看泠渙俊朗,熱情招待。
“這里有沒有廖氏修士服?”
“小的不明白您的意思。”店伙計向店里面瞟了一眼,笑瞇瞇的暗示泠渙道“我們這是尋常人家的成衣鋪子,不做修士服的,客官可以去里面看看成衣。”
泠渙大步走進(jìn)去,路過院子,高架上曬著各色布料,工人在其中忙碌,微風(fēng)吹過,陽光甚好。
“這里可有修士服?”
里間的伙計迎上來:“客官您是外來的吧,廖氏有自己產(chǎn)業(yè)鋪子,修士服都是自己做的,不允許我們做的。”
泠渙一聽,惋惜道:“我積年在外歷練,如今有了回來的機(jī)會,陳舊的衣服早已不能穿了,自然想體面些,哎,真是遺憾。”
“客官是廖氏修士啊。”
“自然。”泠渙心中一亮。
稍后,喜滋滋走出成衣鋪。
他前腳走,后腳店伙計捧著錢袋子悄悄溜出鋪子。
泠渙一身廖氏修士服,腰上系著撿來的廖氏牌子。
伸手摸下胸前,剛才他換衣服時看見腰間還系著離陌給他的小墜子。
竹節(jié)白玉,小巧可愛,竹節(jié)上一處黃色斑點,細(xì)看竟像一只昂首的鹿,找店家要了繩子系在脖子上,放在衣里,心想東西貴重,等了結(jié)此處事務(wù)一起還給離陌。
人靠衣裝,妖也靠衣裝,本妖不愧是千年不遇的妖中之妖。
余下就是零星妖氣如何掩蓋,這個也好解決,泠渙擼起袖子,向鎮(zhèn)外趕去,打算趁天黑抓一只乖巧的,以妖蓋妖。
天色漸暗,泠渙隨手挑了墳頭前供奉的新鮮水果,跳上樹冠,吃著坐等。
他也不知附近有沒有妖,不過有的可能性很大,歷來仙家聚會便會伴著各妖集聚。
修仙的人多,人的精氣就多,自然會吸引一眾看不清形勢的妖聞腥趕來,一個修仙者精氣的助益可是抵得過數(shù)個常人的。
長夜漫漫,泠渙躺在樹枝上打盹,混著夜梟的叫聲,閉著眼隨手用吃剩的果核丟飛一只。
他倒是不覺得半分陰森,一只腳懸空,不安分的晃來晃去,忽聽地面草叢一陣腳步。
翻身趴在樹枝上看,兩名修士鬼鬼祟祟穿梭在墳頭間。
“這個不行,沒有鬼。”拿著拂塵的錢景南喊道。
“這里也不行。”是個女修,錢慕葉。
“馬上就到泛象臺了,沒點本事,怎么拜進(jìn)廖氏。”錢景南跑回來,扶上慕葉的肩頭,懇請道:“葉葉,這是我們唯一的機(jī)會。”
泠渙看了會兒,知道這兩人想趁廖蕭聯(lián)姻的契機(jī)拜進(jìn)廖氏,來這里獵幾個孤魂野鬼證明本事。
他本就不喜廖氏,心道,就算廖千秋跪下求本妖,本妖也不去。
正要翻身,忽的眼中一點幽藍(lán)色的的火焰,雖遠(yuǎn)一些,但在暗夜里抖動的十分明顯。
鬼火,還真讓他們遇到了。
可樹下這兩個笨蛋,根本沒發(fā)現(xiàn)。
緊接著,圍繞那火焰,周圍的墳頭上,火焰一個個層次亮起。
無數(shù)藍(lán)色幽光閃爍,暗夜里就像一只只來自地獄的眼睛。
一個鬼火是孤魂野鬼,這么多鬼火同時亮,難道是鬼界吃席?泠渙暗想。
樹下這兩人驚呆,看著一眾鬼火,不知是跑是留。
邁開步子跑,每個路口都被鬼火堵上,一通符篆胡亂招呼,絲毫無用,倒是把手中拂塵點個半著。
忽然林中細(xì)小的金屬碰撞聲幽幽響起,聲音詭異嗚咽。
瞬間,十幾個巨大的疊瓣黑色食尸魔芋花在半空綻放,高低漂浮起落,與墳間幽藍(lán)的火焰上下舞動。
黑暗林中走出七個蒙頭蓋臉的紅衣轎夫抬著鮮紅的座椅,吱呀呀,吱呀呀。
轎夫唯露出的腳底竟是森森白骨,趾骨上鎖著小金屬環(huán)。
泠渙覺得有趣,在樹上坐起身,細(xì)細(xì)打量。
“有請,三位,入聘”一名轎夫張嘴,口說人言。
泠渙心道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正好看看是個什么東西,翻身下樹,雙腳落地,忽一下,又把旁邊那兩個修士嚇得夠嗆。
這兩人先是一驚,稍后眼中竟流露出抓住救命稻草的深情。
泠渙一挑眉,明白他們眼中的稻草應(yīng)該姓廖,就是他此時裝扮。
轎上紅色座椅一陣翻動,毛茸茸的椅墊里,冒出個穿圖騰服飾的女孩子,約摸十一二歲,很是嬌俏可愛。
一片紗巾蓋著她的下臉,頭戴銀冠嘩嘩作響,光著雪白的雙腳站在椅子上。
她伸手一掏,變出個黑色雞毛毽子,靈動的踢兩下,看向泠渙幾人這邊,嘻嘻笑道:“我喜歡毽子踢的好的,你們誰能接到我的毽子,就是我第八個相公。”
這話說的挺好,誰腦門子擠了敢接,泠渙雙手抄在胸前腹誹。
“這位小相公,你先來。”女孩踢起毽花,趾尖一挑,毽子朝著錢景楠嗖的飛過去。
錢景楠嚇得一縮脖子,隨手把身旁錢穆葉拉過來擋著。
錢穆葉也是一驚,毽子踢到她身,啪嗒掉在地上:“哥……哥哥。”
毽子掉地瞬間便騰空而起,變成一朵懸浮的黑色魔芋。
“你們都接不住啊,嘖嘖嘖,可惜了。”女孩裝作惋惜的樣子,似是楚楚可憐。
“不過……”女孩從椅子直接跳在空中懸浮的黑色食尸魔芋花上,一步一踩,來到錢家兄妹面前,柔聲道“既做不成相公,就只能……做我的晚餐了。”
她欺近二人脖領(lǐng),似乎在耳語。
冷風(fēng)從樹林四面嗖嗖刮來,掀起紗巾,她大嘴一張,獠牙尖銳,全然是丑陋無比的樣子。
那兩人已嚇的癱軟在地上。
“喂!”被忽視很久的泠渙忍不住張嘴打斷。
他不忍看著這兩人就這么死了。
“你不如,踢給我,我毽子踢得好,包你滿意。”
“嗷?”女孩轉(zhuǎn)頭,踩著花來到泠渙面前,輕輕在他旁邊嗅了嗅,皺眉道:“這位修士小哥哥,你模樣是俊,就是這身上……怎么有股……妖臭味,我不喜歡。”
泠渙自己聞了聞,心想,本大妖怎么能是臭味。
“哎呀,無妨,近日抓的妖多了,自然有些味道。”泠渙擺擺手。“你不是妖嗎,有什么好嫌棄的。”
“那好吧,你試試。”瞬間女孩回到座椅上,踢過毽子,泠渙不但接過了,還給她踢了回去。
“呦!不錯嘛,小相公。”女孩嬌俏一笑,向下面七個轎夫驕傲吩咐道:“都給本姑娘帶回去,照顧好我的小相公,否則踢散你們的骨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