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里,能當上皇上的皇子無非就兩種,第一種是“拼娘”,他們的母系在朝廷中往往有著極高的地位,這種人一生下來就有極好的待遇,再加上后天勤奮學習,當上太子,登上皇位,不過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還有一種,他們不受重視,可能他們的父皇都沒有見過他們,好在他們足夠心狠手辣,能掙得皇位,憑著自己在這偌大的皇宮里殺出一條血路,這種人,比誰都適合當皇帝,不為別的,就因為他們足夠狠心。
而楚子蕭就屬于第二種。
我叫上官清,我的母親是上官府上的丫鬟,因為當年父親的一時荒唐才有了我,大夫人迫于無奈,同意了父親納母親為妾,然后給母親安排了最破的房子,甚至不及她當年當丫鬟時的房子。
自從我記事以來,我好像從未見過父親,唯一一次還是在他的壽宴上遠遠望了一眼,后來連他的壽宴我和母親也不被允許去了。
我和母親在那里生活了十五年,母親總教導我說,多做事,少說話;想到什么,不要立馬說出來,能在心里憋著,也是一種本事;做事說話都要給自己留后路。這類的話,她和我說了許多,我一一記在心里。
我十五歲那年,母親死了,楚子蕭找到我,讓我幫他,我記得當時我問了他一個問題,我說:“為什么是我?”
他轉頭,微微一笑,回答道:“上官夫人的手段京城里誰不知道,以前上官府里的女人死的死瘋的瘋,只有你母親安然無恙,你母親是個聰明人,如果不是出身限制了她,你母親會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所以,有其母必有其女,我認為你,不會差到哪去的。”
他說的對,我的母親確實是一個聰明人,她足夠能忍,這些年在上官府受的委屈和欺負,她都一一忍了下來,我母親的胸襟,連男人在他面前都會自愧不如。
他在前面走著,突然回頭:“而且,我認為我們是一類人。“
楚子蕭是眾多皇子中最平平無奇的一個,我們兩個確實是同類人,我們都是在權力之下茍且偷生的最卑微的人,不過,我們兩個有一點不同,他內心躊躇滿志,總想干點大事,而我,就比較安于現狀,我不追名,不逐利,我只想好好活著。
我們兩個湊在一起,真是應了一個成語,臭味相投。
那天,他去和父親說了一嘴就把我帶入宮中,父親倒是沒什么感覺,倒是大夫人,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我都不知道,我竟在她心里占了如此大的分量,讓她絞盡腦汁地想趕走我,真是諷刺。
然后,我就開始了在宮里漫長而又枯燥的生活。
楚子蕭住的地方很大,他幼年喪母,又不受寵,吃穿用度都是最下等的,過得實在凄慘。
我進宮的第一晚,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讓我看著他踱了一晚的步子,母親說過,學會閉嘴很重要,不該問的永遠別問,母親說這話,是有道理的。
我坐在地上,冰冷的地板涼的我直顫,可我知道,我得忍,這個道理,母親也教過我。
楚子蕭把我接進宮里,就相當斷了我的后路,我不信他,可我又不得不與他“狼狽為奸“,盡快出宮,是我現在唯一的想法,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上官家,卻進了一個比那更令我發怵的地方——皇宮,這里,比上官家更危險,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我,一不小心,我就會掉進深淵,萬劫不復。
“在想什么?“他突然發問。
“沒什么。“
“我們現在是盟友,你沒必要騙我。“
我也懶得對付他,就直接把我的想法說了出來:“我在想,該怎么逃出去。“
“逃,干嘛要逃,這里,不是比上官家要好上千倍萬倍嗎?“
“我又不是要逃回上官家。“
“那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你逃不掉的,你還不如好好幫我,盡忠職守,助我登上太子之位,到時,你便是功臣,就可以揚眉吐氣,難道不比庸碌一生要好的多嗎。“
我承認,他很會收買人心,用巧舌如簧來形容他不為過。
我沒再與他辯解,他說的沒錯,逃出皇宮,比登天都難,現在只能賭一把,幫他,除此之外,我別無它法,這種無助的感覺,從小到大都一直深深地籠罩著我,我早已習以為常。
“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去學,先學會宮規,再學會適應宮中的爾虞我詐,最后能做到借他人之手,殺人于無形之中,這些,你要盡快學會,因為,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為什么要選我?這些事,你自己做不是更好?“
“你不明白,我只是需要一個人來和我一起背那些人命。“他說這話時,眼里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悲傷,:”我們這種人,要想活得舒坦,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去吧,去學吧,不要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
第二天,他給我引薦了一個阿婆,她姓陳,是宮中的老人了,宮里的人都叫她陳婆,楚子蕭對我說,陳婆與他的母妃關系匪淺,他告訴我,不明白的事,千萬要多問,他還說,陳婆是不會感到不耐煩的。
宮里的禮數實在是多,再加上陳婆態度強硬,我很快就沒了興趣,應付著學著。
“認真點,端平了,在這里,你出了一點差錯都是要掉腦袋,學宮規,不能因為無聊這樣的狗屁理由就不認真,這是你在宮里生存的基礎。你是子蕭托付給我的,我就要盡力去教好你,你也別怪我太狠了。“
我想被人說中了一樣,心里別扭的很。:“對不起,陳婆,我不會了。“我的態度也端正了不少。
“記住,答應我認真學,就要發自內心的認真學,別人要學五天,你三天就要學會,明白嗎。“
“明白。“
經過幾天魔鬼屬的訓練之后,陳婆開始帶我熟悉宮中運作,一開始,我還有點不適應,后來日子長了,也就和各房的人熟絡了起來。
皇宮很大,事務更是雜亂的很,我跟在陳婆后面,一天幾乎要走遍整個皇宮,開始的時候,陳婆許多事都是親歷親為,后來她看我倒是機靈,偶爾讓我傳個話,捎個物件,她也清閑了不少。
小半個月過去了,我白天的時候,跟著陳婆,打理皇宮事務,晚上就睡在楚子蕭的寢宮里,他吩咐了人在他的寢宮里又安置了一張床,他的寢宮很大,到了晚上,只有一盆炭火,冷風呼呼地從窗縫吹進,冷極了,進宮這些天,我就沒睡過完整的覺,我在祈禱著,一切快點到來,無論成與敗,我都接受,我只是不想再呆在這個地獄般的地方了。
日子一天天過著,楚子蕭每天也不過就是在寢宮里背背書,打打拳,我從未見過他出去,而我,則是跟著陳婆到處跑,見了不少宮人,基本的客套話我也能對付幾句。左右逢源,基本就是形容我現在的狀態。
那天我和陳婆給皇后送應季的衣裳,皇后看了我一眼,:“陳婆,這是新來的宮女呀,本宮到沒見你讓誰跟著過,她是第一個吧。”
陳婆“噗通”的就跪下了,我見狀,也跟著跪了下去。
“稟皇后娘娘,她是老身在宮外的遠親,老身最近病了,正好趕上她進宮,就托付她照顧老身,這丫頭笨得緊,老身看在她父親的面上才讓她跟著老身。”
“原來是這樣啊,本宮還以為是多機靈的丫頭。”
“那娘娘沒什么事要吩咐,老身就下去了。”
“嗯,走吧,本宮也要試試這幾件新衣裳。”
出去之后,我問陳婆:“陳婆,剛才您為何如此緊張?”
“我這人一向挑剔,從不讓宮女跟著,她說的沒錯,你是第一個跟在我身邊的,我怕她看上你,就把你搶去做事,你剛來你還不懂,萬一讓皇后發現你是子蕭的人,你就危險了,她雖然動不了皇子,但對付一個宮女,還是綽綽有余的,我是萬萬不能讓你落在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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