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周澤謀劃縣士一事,我早先交予湯修籌謀,現今略有眉目。”
嘩啦啦~,孟冉自書架上一本《古文新說》中翻出一頁黃紙,上面密密麻麻寫了許多蠅頭小字。
他將黃紙遞與史光遠,接著言道:“陳侯大肆選材,撥下許多名額,得縣士名位較以往容易。”
“這里是湯修老道的一些布置與想法,我已閱覽,你也看看。”
雙手接過黃紙,史光遠不禁有些懷疑,那道人還有這等本事?
待得他目光落到紙頁上,自上往下一行行掃過。
越是讀,史光遠越是驚心。
自掃平盜匪以獲取功勛起,到如何接觸縣衙長者以博取支持,湯修都有明確可行的規劃。
雖然其人字里行間未有許多文才,字體也丑陋,但也不能掩蓋這等規劃的切實可行。
“想法雖好,可就紙上這些東西終歸單薄,落實起來不是那么容易啊!”
心中有幾分嘆服,但史某人依舊嘴上不饒人。
早料到史光遠大體的反應,見他還在嘴硬,孟冉笑著又遞了一疊紙張過去。
這里記述的東西可就詳細多了。
囊括了盜匪聚點,以及他們在城中的幾個線人;一些可能產生作用的縣衙小吏、主官乃至縣尊的背景喜好,和他們的部分污點把柄;縣城周邊的地下勢力分布與情況;或有競爭關系的幾家縣鄉大戶的訊息......
“這...事情若成,確實要記此人一功!”
有了如此詳實的資料,再加上史光遠幾人長久積累下來的勢力,為周澤博取縣士名位這件事無有不成的道理。
道人手段真是可怖,正面廝殺或能匹敵,到打探陰私這等領域,確要勝出武人無數。
不知列侯與燕王是如何轄制此類方外異士呀。
真要叫這些人生出事端,即使是一方主官乃至諸侯,應付起來怕是也極為頭疼。
不過現在有他們的支持,辦起事來倒是順風順水,容易得很!
這些想法在史光遠心中過了一遍,并沒有宣之于口。
畢竟,眼前的賈治清賈道長,他也是一位身懷異術的修道人!
史光遠見了紙頁上所載之物,聯想到道人莫測的本事,一時間心思百轉。
他在想些什么孟冉并沒理會,只又說道,
“剿匪立功、對付縣中土豪,湯修都有著把握,唯獨官面上東西他不敢十成十保證。”
“史兄弟與世子舊人取得聯系,算是把這最后一塊板給拼上了。功勞莫大。”
聽了此言,史光遠連連擺手:“功勞不敢當,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當然是分內之事啦!
史光遠照顧周澤這許多年,周澤簡直是他親兒子還親。
一來情感所系,即便不考慮名利回報他也愿意傾力相助。
何況從龍大功豈有毫無回報的道理?
毋庸置疑,只要周澤登上高位,他們這幫老弟兄、前親衛一定有大好前程。
多方原因在此,豈能不盡心盡力!
這些東西孟冉看得通透,這幾兄弟的立場基本無需擔心。
“既然事情好辦,史兄弟就去與湯修接洽一番。以這些盜匪的性命助力你家后輩一程吧!”
孟冉此言有逐客之意,史光遠自然也能聽出。
在他轉身即走之時,又被叫住。
“對了,既有府衙官面人物的支持,你讓湯修適當改一改計劃,可大膽些動手。”
孟冉將手指按在一行字上,說道:“譬如這山陽縣郝家,以販賣人口起家,底子很臟。近來謀劃著由黑轉白,也對縣士有些想法。”
“湯修已經搜集到一些把柄,但堂堂正正的出招又不足以擊垮這縣中大戶。”
“故而原本以軟硬兼施的威脅為主,不打算真動這一家。免得兔死狐悲下激起全縣豪紳大戶的抗拒,為縣士之謀平添變數。”
“但現在又有不同,爾等上有關系下有力量,縱然一些深有名望的縣中氏族在縣士選取有些份額,也不足以叫我等妥協。”
“屆時命人送一句話去,識相的即刻放手縣士之爭,否則后果自負。”
“畢竟,拿下這家,在縣鄉層面也是很大的功業啊。不知多少百姓小民要拍手相慶。”
史光遠眼珠子骨碌一轉,明了身前賈道長的意思。
這位方外之人是看不慣大戶的腌臜,想要直接掃滅郝家呀!
什么?及時跪地乞降可保全闔家性命?
都是說辭罷了。
且不說史光遠等人在山陽縣的勢力看去不過是一群扛包苦力為求自保而聚合成的組織,力量不及郝家,郝家在不知根底的情況下幾無可能退讓。
便是他家真退了,就能有好下場?
既然惹了上面人物的不順眼,這個由頭給你混過去了,再尋一個還不是容易得很!
怪就怪你自家不干凈吧。
他史某人雖然手狠心黑,但對拐賣人口之類的行業同樣看不上眼。
平日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勢力在他眼中晃悠,他能夠容忍。
史光遠的道德水準就那樣,不涉及自身也懶得去費這功夫非要把縣鄉的灰色勢力統統整垮。
但這不意味著他做不到。
真要放開手,兄弟七人結陣殺入這戶人家,一刻鐘就能把整戶人家殺個干凈,狗命都不留!
當然,現今是要輔佐周澤,處事必不能如此暴烈無理。
但曾經的關系續上,處置這家人還是抬抬手的事情。
順便把郝家的家資產業一并取了,也算為大事添一分力。
“先生的話在下記住了,可還有事?”
史光遠抱拳問一句,等待著孟冉的答復。
“就如此,去吧。”
待史光遠闔上木門,他重又翻開自湯修處得來的《百草丹嬰功》。
品鑒良久,孟冉不由嘆一句:“好好一門以草木生發之意涵養己身的正法,落到這跛道人手中就被練成了這幅德行。”
眼前抄錄之書不僅有法門正文,還有許多湯修對修行術語的注釋與揣摩,如此孟冉才能順著往下看。
只是么,批注錯謬頗多,整體上湯修走得是急功近利的路子。
雖是別出心裁提前得了力量,但也為道途增添不少礙難。
這些都是次要啊。
我取此書,只為行開解道禁一事。
有了許可,一身道法能耐方不會被限制,如此才更有底氣完成任務。
孟冉目標明確,周澤前期的發展他分點心思也就夠了。
當務之急乃是融入這方天地,合法合理地將功行道法改頭換面,這才好裝作此界修行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