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斐出了名的調皮蛋，別人取外號“鬼見愁”。半掩教室門，在門上頂一盆水這種害人的鬼把戲，袁斐從小玩到大。上課用剪刀剪女生的頭發，在同學板凳上放“水彈”這樣的事兒，他隔三差五就要做幾回。代領班上的男生集體逃課打游戲，也是他。幾乎每天都有人投訴袁斐的各種罪行。班主任的辦公室從小到大就是他的會客廳。典型的大錯不犯，小錯不斷。老師也只能搖搖頭，心里暗自放棄，只要他不惹禍，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若不是因為成績還行，班主任肯定開除他無數次。
可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像袁斐這種問題男生，在學校偏偏有大把的女生喜歡，情書什么的，從高一起就沒怎么斷過。隔兩天總會來一兩個女生在教室背后紅著臉支支吾吾地將折成稀奇古怪形狀的信塞到他手里，然后轉生羞答答地跑掉。
“真是無聊。”大部分的信都被他順手扔掉。在他眼里，這些女孩跟電腦游戲完全沒有可比性。學校里背著老師談戀愛的男女不少，放學一起回家，沒事兒的時候兩個人處在一塊。他覺著，這些都沒意思，女生終究是麻煩的產物，不如電腦游戲好，約上三五好友，在黑網吧打幾個小時的游戲比談戀愛有意思多了。
李小蕊見著袁斐亂丟紙團，眼睛一翻，越發覺得袁斐可惡。她就是老師和父母常說的別人家的孩子，學習成績好，還是班干部，但不同與那種溫順的學生，她也是個刺兒頭，有幾分仗義的心腸。
袁斐經常捉弄女生，把什么蟲子、蜘蛛丟在文具盒里嚇唬嚇唬。看到女生被嚇的哇哇大叫，他就在旁邊偷著樂。小蕊看見，一把抓住蜘蛛丟在他臉上。
“白癡才做這種無聊的事兒。”小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袁斐也沒想到，有女生膽子這么大，一把抓住蜘蛛丟給回來，他也被嚇了一大跳。
小蕊看著他翻白眼：“袁斐，你成天做這種沒營養的小把戲有意思嗎，啊？”
“有沒有意思管你什么事兒？”
“我不是管你，我只是做善事，關心關心智障兒童，覺得你智力發育有些緩慢。”
“你有種去老師那里告我，少在這里挖苦我。”
“打小報告，這種智障行為我不齒。”
從此兩人算是結下梁子。小蕊的文具盒里少不了有什么毛毛蟲，大蜘蛛，大蛾子這樣稀奇古怪的東西。小蕊也不怕，順勢丟掉就好。
作為回報，小蕊也偷偷放過袁斐自行車的氣。她說，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才是對付惡少的正解。
這次看到他在丟別人的情書，嘴里默默念到：“要不是眼瞎，要不就是智商有問題才會喜歡智障少年。”
“你在說什么，再說一遍！”袁斐狠狠地說。
“我說，給你寫情書的人，不是眼瞎就是智障。”
“像你嘴巴這么惡毒的女生，沒有人會喜歡你。”
“你放心，就算全宇宙的男生都死光光，只剩下你個袁斐，我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哼！”袁斐眼睛往上一番，“昨天我自行車的氣兒是不是你放的？”
“對啊，是我放的，你要怎么樣呢？”
“你小心點，等我找到你的自行車，我肯定不會輕饒你。”
小蕊做鬼臉吐舌頭：“不好意思哦，我沒告訴你，我上學不騎車，又讓你失望了吧。”
第二天，袁斐的自行車就掛在車棚外的樹枝上。
“媽的，肯定是李小蕊這個死婆娘弄的，有機會一定整死她。”
這一等，高中也就結束了。整整三年，兩個人斗得如火如荼，也沒分出個勝負來。
轉眼好幾年過去大家伙都畢業好幾年。班長組織了一場同學會。
大家伙都來齊了，就差李小蕊。班長開玩笑說：“估計有袁斐在，小蕊是怕了。”
“小蕊怕他？”小蕊的閨蜜楊凌說，“我們家小蕊可從來沒有怕過他，但是袁斐，高中以來從來都被小蕊壓制，好像沒有打過翻身仗。”
“我那是好男不跟女斗，我讓著她。”
“我倒是沒看出來，以前小蕊文具盒里多出來的那些鬼東西，除了你還會有誰。”
“那時候看他們倆斗真是好玩兒，他們每天不吵兩句，我渾身都不自在。”班長說。
“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這人還沒到，你們就在議論我，班長，你太不厚道了。”小蕊笑意盈盈地出現在眾人視線里，栗色的頭發，干練的西裝白襯衣，裸色高跟鞋，職業女性的氣息撲面而來。
“老班長，你要自罰三杯。”說著小蕊斟滿一杯紅酒遞過去。
班長推辭不得，只要硬著頭皮喝下去。“這幾年沒有見，李小蕊，你可是越來越兇悍了。”班長干了最后一口。
小蕊脫掉外套坐下來：“不好意思，公司加班來遲了。剛剛直罰三杯的酒班長就幫我喝了。”
“李小蕊，你這才不厚道，這樣躲避懲罰，還讓班長代你受過。”袁斐起哄，想起當年的往事，他就來勁兒想整他心中的這個死婆娘。
“今天這個酒我還真不敢喝，今天公司開招商會。晚上要和幾個招商代表談事兒，不敢喝。”
“就是你說的那個置民新商場的招商計劃。”楊凌說。
“是不是在二環那片？”
“嗯。”小蕊點點頭。
靠，倒霉了！袁斐心里咒念，我真的這么倒霉，這個死婆娘是我的甲方，我豈不是要被整死。
他擠出一個笑臉：“小蕊，祝我們合作愉快！”
“什么？”小蕊不不解地問。
“我們公司接下了那個商場的招商和運營計劃。”
李小蕊伸出手，語調上揚說：“袁斐，沒想到啊，我們的淵源真長，世界這么大，我們都能遇上還要合作。以后就相互指教了。”
一聽她的口氣，袁斐就知道來者不善。他又擠出一個笑臉：“老同學嘛，合作愉快！”
“必定是一個深刻的難以忘記的合作。”
“來提前祝你們合作圓滿成功。”楊凌舉起酒杯。
“合作愉快！”小蕊只舔了一口。
袁斐在心底嘆口氣，哎，是福是禍都躲不過了。
這叫做，老天爺要與你開玩笑，你怎么都躲不掉。
公司老板一聽袁斐和小蕊是老同學，大手一揮哈哈大笑：“既然你和她是老同學，對接的工作交給你最好，同學情誼在總是方便工作嘛，哈哈哈！”
“我好歹也是個部門經理，這種進駐甲方的工作輪不到我。”
“這次是個大項目，給其他人我不放心。”
袁斐是有苦說不出，他總不能跟老板說，自己和這個女人高中整整斗了三年，就差動手打起來。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理袁斐進駐甲方公司。看著李小蕊上上下下比劃的樣子，看來話語權不小哦，她要是敢折磨我，我就算便著法也要折磨回來。
“你來啦！”李小蕊笑著說，“你們的招商計劃我看了，怎么說呢，不夠具體，概念上的東西說的太多，具體實施方案和渠道這些不夠明確。而且你們現在正在洽談的商戶數量少，而且現在推進程度比較慢。所以整體方案，我想要改進。”
靠，你是甲方，你說了算，袁斐在心底說，然后將一股惡氣沉入心底說：“現在推進程度慢在于現在給商戶能提供的優惠政策太少，而且費用也比較高，在談的商戶很多都不表示價格不能接受。”
“價格這一塊我們暫時沒有降下來的空間，而且同地段的費用與我們相差無幾。價格這方面需要你們去解決。盡快給我一份新的計劃書。”
“什么時候需要？”
“明天。”
袁斐心里有一個大寫fuck，有沒有搞錯，明天，這不是要我老命嗎。
“有問題嗎？”李小蕊看著他。
袁斐蓋上電腦：“沒有問題！”
“那就好！”
“不過，如果你看你方便，能不下班耽擱一會兒，等我形成初步策劃，先看看，我再繼續往下做。”
“好啊，我也沒問題！散會！”
望著李小蕊離開的身影，袁斐心中念念，哼，就算我加班，今天我也要拖你下午，吃苦不能讓我一個人吃。
“晚上，你們要吃什么點什么，我提前給你們定好。”前臺的妹子過來問。
“哦，你們公司服務真周到。”
“不是周到，李總經常加班，我習慣幫她叫外賣。”
“那我她要一樣的。”
“好勒，沒問題。”
這么愛加班，肯定沒男朋友，從小就那么兇，長大更變本加厲，誰敢要你。
晚上，公司沒剩幾個人。李小蕊干脆把電腦搬出來跟袁斐一起加班。
“你看你們這里就很模糊，推廣計劃分為線上和線下。”李小蕊說，“這些所謂的線上平臺，只有閱讀量的數據，而真正成功案例有多少，比例占多大，顯然是不夠支撐的。”
“李小蕊，這份計劃書其實并沒有那么急，對不對？”
小蕊把身體往后靠，瞇著眼睛笑：“對啊，真的沒有那么急。”
“你是故意的。”
“聰明！”李小蕊豎起大拇指，“我想想那些毛毛蟲和小蛇、小蜥蜴什么的，我就想要好好對待你。”
“我買蛇和蜥蜴花了很多自己的零花錢。”
“你太幼稚。”
“你害我加班也是幼稚，我必定每次拉你陪我加班。”
“我無所謂啊，能不能拉我下水加班就看你本事了。”李小蕊瞇著眼睛笑，一臉享受的樣子。
“越長大，越變態，還喜歡加班。”
“對啊，我喜歡加班，那又怎么樣！”
“只能證明，你沒有男朋友，誰娶了你，就是為民除害。”
“呵，就要看別人有沒有那個本事。”
“你原來只是脾氣差，現在還囂張得很。”
“對啊，我媽就姓張，囂張的張。”
“我沒有辦法繼續和你聊天了。”
“你那好好寫方案啊，明天看不到方案，以后我就推遲一天付款。”
“黃蜂尾后刺，最毒婦人心！”
“謝謝夸獎。”
“讓我安三分鐘，讓我替你未來的老公默哀三分鐘。”
“那你好好默哀。”
面對袁斐的挑釁，李小蕊不為所動。她覺得這些有意思極了，多年沒有人和自己這樣交手，心里有說不出的悅意。上高中那會兒每天斗上一斗，真是精神百倍。
李小蕊在工作上做得滴水不漏。這一點，就算袁斐再怎么討厭她，也不得不承認。有時全公司都下班了，她依然坐在辦公室加班，招商計劃的進程和推進速度幾乎都在她掌控范圍內。刁難自己應該是她閑暇的樂趣所在。但她也總能找出破綻刁難袁斐。還是和高中一樣，袁斐在她身上從未占到過便宜。
“你想我陪你加班，你就直說，每次找點借口也不容易。”
李小蕊搖搖手指，“你這就錯了，那是你有誤在先，才能被我逮住把柄。要是換做其他人，我就放他一放，可是你不行。一想起讀書罵我的難聽話呵護惡作劇，我就非得逼你今天做完。”
“你這個人，這么小氣。都那么多年，還記仇。”
“難道你不記？”李小蕊問。
“記啊！只是沒機會報復你。”
“對啊，我逮住機會了，所以我要好好折磨你。”李小蕊支著下巴笑盈盈地看著他。
袁斐忽然將臉湊得很近，幾乎都要面貼著面，兩只手扭她的臉頰。李小蕊被嚇得臉紅心跳，趕緊往后退。她嚇得從耳根紅到腳趾頭。
袁斐本想只是嚇唬嚇唬她，沒想到湊到她眼前，自己的心忽然猛跳起來，手腳都些發抖，心里咒罵，媽的，失策，怎么把自己嚇了一跳。
兩個人一陣靜默，誰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李小蕊說：“我要走了，你走嗎？”
“好啊！”袁斐起身收拾電腦。
出公司大廈，街道已經空無一人。忽然，袁斐抓住李小蕊的手。李小蕊沒有掙脫，呆呆地看著他：“你干嘛？”
“我想看看我喜不喜歡你，又或者說看你喜不喜歡我。”
“智障！”
“你怎么還罵人！”
“罵的就是你，智障！”
“你嘴巴怎么還這么毒，小心我堵你的嘴。”
“我嘴巴毒怎么了，我看你怎么堵。”
不等李小蕊繼續罵下去，袁斐低頭吻下去。“這下老實了！”袁斐喃喃地說。
兩人的身影融入這燈火中，在夜色中更加溫柔。
有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有些人真想一巴掌過去扇死他，但如果這個人離開自己的視線又會覺得十分不安。每次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損他幾句，看到他為難的樣子心中又特別得意。對他進行惡作劇已經成為一種快樂
很多人喜歡卻還不自知，只想通過一些把戲來引起對方的注意。互相傷害，在不知不覺中變成相愛。這種愛想殺相愛一輩子，至死方休。說是傷害，其實是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