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中氣十足,“好幾次了,你小子從不跟大伙兒一起,老是神神秘秘的,今兒個我摸來看,原來你這小子是藏著練功夫呢!”
林瑯不好意思地笑笑,嗨道:“我這都是小打小鬧,也就自己練練權當自娛自樂了哈哈。”
張巍臉上的絡腮胡抖了抖,不悅道:“噯!你這小子莫要裝。”
“方才我瞧得清楚,你小子在練金剛訣吧!”
林瑯一愣,問道:“你知道?”
張巍哈哈一笑,震天響般,道:“你莫非是不知道?咱們護衛都是練得金剛訣啊!”
原來如此,林瑯一時不知所言。
張巍拍了下她的背,道:“我看你以前沒練過功夫吧?”他靠近些,虬結的黑眉豎起來,語氣有些遺憾:“你這身子骨也忒弱了,嘖嘖嘖……”
“沒習過。”林瑯如實回答,只是沒練過外家功夫而已。
張巍又熱情地給林瑯科普這金剛訣有多厲害多厲害云云,搞得她耳朵都要起繭子了,看不出這虎背熊腰的莽漢竟有話癆的潛質。
“你去柴房里拿根木棍來!”張巍大聲說道。
木棍,這是為何?然而林瑯還是在張巍那雙牛眼睛的灼灼逼視下取了枝干柴來。
“張哥,這是做什么?”林瑯不解地問道。
“嘿嘿!”張巍一把抓過木棍,看向林瑯別在腰間的劍,說道:“把你的劍拿出來。”
“啊?”林瑯膛目結舌。
“麻利些,男子漢磨磨蹭蹭像什么話!”張巍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來攻擊我!”
林瑯一喜,他是要給自己喂招啊!
林瑯掠地飛身躍起,懸空凌駕在半空中,衣衫隨風飄動,使出金剛訣的第一式。
“虎拳第一式!”
張巍依然未動。
此刻的氣氛十分壓抑,緊繃!
林瑯一擊沒有得手,第二掌接踵而至,在半空中猛虎虛影出現,掌影疊加看不清虛實。
“哈哈!”張巍喝道:“來得好!”他竟是直接迎上去,順勢抓住了林瑯的雙手。
“你!”林瑯這才意識到自己中了張巍的套,奈何雙手被擒,于是腳狠狠向上踢去。
而張巍的反應卻比林瑯的腳快,往后退開幾步,讓林瑯一腳踢空,“你小子倒是厲害,想讓你張哥我斷子絕孫?”
林瑯臉微霎,掌影閃動,兜頭攻去。
而張巍的拳頭更快,更猛!
林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拳風逼近,向自己砸來,連逃避的本能沒有。
“砰!”林瑯被一拳擊飛,被砸進了棚里去。
張巍大步走來,嗨道:“你這小子太不禁揍了,快起來。”
幾塊被砸穿的木板下探出個腦袋來,不是林瑯又是誰?
“呸!”她吐了口不小心吃進去的草,悶悶道:“起不來了。”這張巍力氣怎么這么大?!這還是人嗎?是一頭牛吧!
張巍不滿道:“怎么跟個娘們似的。”
林瑯滿頭黑線,我本來就是娘們啊……
她被張巍一把拽起來。
“嘖嘖……”張巍被驚訝到了,他這輩子還沒見過這么弱的體修,勸道:“小林,你的根骨小又纖細,不適合煉體的,”他頓了頓,又問道:“你……怎么會想煉體呢?南唐也有好多宗門可去啊!”
林瑯低下頭,道:“我沒有其他路可走了,只能選擇煉體了……”聽到張巍一席話,她一時間有些垂頭喪氣,她也知道自己可能不是煉體的那塊料,但是事已至此,她也是別無他法了。
她整個人都散發出濃濃的悲傷,眼神很是絕望,好像連最后一根稻草都被壓垮了,竟是眼眶微紅,淚珠兒打轉,卻偏偏倔強地不肯落淚。
張巍被她那絕望的慘樣弄得心煩,嘆了口氣,不知道腦部了什么,看她的眼神都變了,一拍大腿承諾道:“算你你小子走運,我張巍武夫一個但也修煉金剛訣多年,指導指導你還是行的。”
“我若是有空閑就來給你喂招。”
林瑯抬起頭驚喜道:“真的?”臉上哪里還有半分悲傷?
張巍摸摸鼻子,感覺這小子變臉也變得太快了吧,又補充道:“不過你小子得請我吃頓好的。”
“欸?林瑯,你怎么這樣了?”侍衛小于招呼她道。
林瑯苦笑道:“沒什么的。”
小于瞪大了眼,這還叫沒什么?
“你等我下。”小于留下這句話就一溜煙跑了。
“帶我看著門。”
他幾步跑回下人的房里,從一個柜子里取出藥來。
“諾!”他把手里的金瘡藥遞給了林瑯,說道:“當侍衛的受傷很正常,我這盒也只有一點了,你拿去用吧!”
“這怎么好意思?”林瑯有些感動地說道。
小于是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小伙子,見她推辭直接把手背了起來,說道:“咱們都是給人做侍衛的,想來你跟我差不多,也是家里窮,弟兄間能幫就幫點。”
林瑯收下了金瘡藥,心里滑過一絲暖流,這個小于她也知道,只比她大一點,年紀很小,在侍衛隊里人緣不算太好,林瑯跟他也只是點頭之交,沒想到他居然會給她藥。
她又交到了一個朋友呢。
童府最近變了很多,每個人說話的聲音都突然變得細聲細氣起來,下人們也越發謹慎恭謹,連帶著林瑯都有些戰戰兢兢,不知道府中來了什么大人物,不過她住在最偏僻的柴房里,消息也不靈通。
“林瑯,你過來。”童菁菁喊道,指著地上的幾個大箱子,說道:“你幫我搬到隔壁院子里去。”
“好。我的大小姐。”林瑯點頭道,心里卻疑惑為什么要搬到隔壁院子去,難道童菁菁又買下了一棟宅子?
她搖搖頭,有錢人的心思她是真的猜不到。
小跑著一段路,還好這兩間院子隔得不遠,她擦擦額頭上的汗,把最后一箱藥材放下。
這間院子的裝潢比童府要普通很多,清一色的白墻灰瓦,院里也沒幾件像樣的家具,空蕩蕩的不像住人的院子。
林瑯看到院門口一側倒下的掃帚,她走上去扶起來,將掃帚立著放好,又看到這滿是灰塵的地面,心中一動,拿起掃帚,慢慢打掃起來。
“呼。”看到這院子里干凈了許多的地面,她心中涌上一陣滿足感。
“咦?”林瑯余光一掃,看到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嫗顫悠悠地走出來。
老人骨瘦如柴,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外衣,又黑又瘦的臉上布滿了皺紋,一頭銀發亂糟糟的,她微微下陷的眼窩里,有著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只見她推著一個小推車,上面都是些雜草,正晃晃悠悠地往內院里走去,可前頭是處緩坡,她推了一米又倒回來兩米。
林瑯瞥了她一眼,放下掃帚準備離開,又倒了回來,暗恨自己多管閑事,但身體卻快于她的思維。
她幾步追上去,說道:“阿婆,我幫你推一截吧。”這處有個小坡,單單走路還好,若是再推著東西上去,無疑不是一個老年人能承受的。
那老嫗混濁地眼睛落到她身上,連連道謝。
林瑯干脆給她推了上去,也沒問別的,想來這個年紀還出來討生活的大約都是命運多坎坷的。
“阿婆,我還有事先走了。”林瑯擺擺手離開。
“別急,年輕人。”那老嫗突然叫住她,在她的手里塞了個東西,才施施離去。
“這是什么東西?”林瑯攤開略微汗濕的手心,一個精致小巧的布袋靜靜地躺在手心。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布袋,頭往一旁偏,生怕是什么炸藥,愣了兩秒,卻只見到一個圓滾滾胖乎乎的丹藥。
“這是……”林瑯呢喃道,這熟悉的味道幾乎要叫她落下淚來。
易顏丹?!
開什么玩笑?
她驚呆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說:這是真的?我不信。
可事實就擺在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心神一轉,林瑯立刻往那老嫗看去。
每近黃昏,都有厚厚重重的云霧盤踞在天空,夕陽只能乘一點點空隙,迸射一條條絳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魚,偶然翻滾著金色的鱗光。
在夕陽的掩映中,那道身影越發模糊,輕笑若隱若現,只見那“老嫗”慢慢挺起了脊背,哪里還見半分佝僂,風姿綽約,恰到好處,少一分嫌瘦,多一分則肥,微風輕輕吹起她的發梢。
光是一道背影就美得這般驚心動魄,真切看到她那張臉時又該是何等的風情?
倒是水湄蘭杜芳,采之將寄誰。
美人天成,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她是誰?!
林瑯追上去卻只看到無人的院落,只能悻悻回去。
那幾顆丹藥太貴重了,她并不想欠下這么大個人情,看來只能下次再尋機會還給她了。
林瑯在回去的路上不止一次的罵自己笨,能住在這個院落里,讓童菁菁送藥來的,還能是誰?不正是她那位大名鼎鼎的師傅—顧玥么?
“林瑯!”童菁菁嬌斥道,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綠色的長裙,袖口處繡著淡淡的牡丹,襯得秀氣的五官愈發嬌艷,她削蔥似的玉指指著林瑯責問道:“我怎么老看不見你?”
“你說,你是不是去哪兒鬼混了?”童菁菁不滿地問道,瞪著林瑯那張白凈清秀書生樣的臉蛋,心中的不悅更甚。
林瑯嗨道:“我的大小姐,我哪兒敢啊!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出去鬼魂啊!”
見童菁菁還是撅著小嘴,一副沒消氣的模樣,林瑯討好道:“老板,我的老板,別生氣了好吧,經常生氣老得很快!”
童菁菁聞言一怔,“真的?”
果然沒有哪個女人是不在意自己的容顏的,林瑯暗道。
她斬釘截鐵地答道:“那是當然!”
最近林瑯的活計輕松了些,因著她心思細些,干活兒又比丫頭們有力氣,就被童菁菁叫道藥房里幫她處理藥材,每晚都主動送上門讓張巍給打一頓,每每都是鼻青臉腫的回來,日子倒也混得快。
“龍血果,魚鱗草,玄珠草,珊瑚草,靈珠草……”童菁菁皺著小臉,柳葉眉蹙起,苦苦思索著。
“想不到了吧?不記得了吧?”林瑯還在一旁幸災樂禍,氣得童菁菁拿扇子打了一下她。
“三千焱火果!”林瑯公布了正確答案。
童菁菁一臉遺憾,嘴里還念叨著:“三千焱火果……”
林瑯終于能揚眉吐氣一回兒,作為一名文科生,背書是基本功,依稀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陪表姐一起背歷史書,她正面臨高考,而林瑯每每都背得比她快,時常先背好來考她。
“我告訴你一個背名字的訣竅好了……”林瑯神秘兮兮地說道,準備將自己的經驗傳授給她。
“什么?”童菁菁豎起耳朵,也來了興趣。
林瑯湊到她耳邊,輕輕說道:“天分。”
童菁菁小小的耳垂染上了薄紅,這人難道不知道何為男女大妨嗎?見林瑯一副坦蕩蕩的模樣,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走開!”童菁菁狠狠地瞪向林瑯。
林瑯挑眉,眼觀鼻鼻觀心,走到外頭幫她洗藥材。
“流氓!”
“林瑯,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小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因著這處院子不算大,下人們也都被安排在后院里,男人住在一起,侍衛們也都是幾人一間,林瑯則是一個人睡柴房,這也算是童菁菁給她的一個小小特權了,當然柴房的環境沒有下人們住的屋子好,她一個人睡倒也沒什么人說閑話。
“沒什么,有點事。”林瑯也跟他打了個招呼,快步走進了里頭的柴房。
小于看了她好幾眼才關門進房,“他到底去哪里了……”
夜幕降臨,走動的人逐漸少了起來,林瑯一個人摸到了隔壁的院里。
她遠遠瞧著就看到了燈光,想來顧玥應該在,這么想著她也就輕輕敲了敲門,無人回應。
林瑯試探著推了一下,居然沒關門!
林瑯溜了進去,剛剛把易顏丹放在桌子上,就看見一個陌上女子正站在后面笑語盈盈地看著她。
“額……”林瑯一個激靈,頓時語塞,一雙手糾結著更是不知該往哪兒放。
原來這就是顧先生的真面目,林瑯其實有些失望,因為這為顧先生的正面看著并不算驚艷,至少是相對于她的背影而言非常遜色,不過那一身寧靜的氣質倒是叫人眼前一亮。
一襲潛水藍的襦裙,長發就這樣自然地垂在肩頭,用一根水藍色的綢束好,玉簪輕挽,簪尖細如水珠的小鏈略一晃動就如雨意縹緲,一顰一笑,宛如淡梅初綻,未見奢華卻見恬靜,自然清新,雅致溫婉,顧玥掩唇笑道:“我省得的。”
林瑯解釋道:“顧先生,那些丹藥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今天此來就是還給您的。”
“小姑娘,你就收下吧。”顧玥勸道。
林瑯心中一驚,早就猜到她可能知曉自己是女子,可當她真正說出來時她還是很驚訝,難道她偽裝的就這么失敗嗎?不知道她會不會告訴童菁菁。
林瑯一陣忐忑,又見她是真心想自己收下,也就不再推脫,說道:“那我只收三顆好了。”
顧玥看她認真的模樣,不禁失笑。
“好。”
“啊啊啊!”
錘煉肉身肌肉的過程是痛苦的,原來靈氣淬煉變成了法力淬煉。
林瑯暫時沒這么多錢搞藥浴,只好另辟蹊徑來錘煉皮肉。
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林瑯發覺自己的身體慢慢強壯起來,和張巍的比斗不再是單方面挨揍了,如今甚至能接下他數招。
童府。
一道狠厲的掌風極快地逼近,張巍噔噔噔退了幾步才站穩。
他的神色越發凝重,終于忍不住道:“小林,你是不是用了什么靈藥?”
“哈哈!張哥,小弟我略勝一籌!”林瑯沒發覺她現在的做派已經與普通男子無異,若是她知道了估計會哭暈在廁所,畢竟她原本想的是用美貌征服世界啊!
直娘賊欸!這家伙簡直就是個怪物,林瑯現在也才練到金剛訣拳法的第三重而已,速度不算很快,但這人的抗打擊能力簡直恐怖,被打倒一次立馬站起來繼續。
林瑯被他問得一愣,搖頭答道:“沒有啊,”他怎么會這樣問,“張哥你知道的,我連藥浴都用不起哪里還有錢買靈藥來用?”
張巍一想是這個道理,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沒多說。
晚上林瑯遲遲睡不著,一想到手疾她就心煩意亂得很,她心中有一個懷疑,那顧玥跟顧無煙到底是什么關系,她甚至猜測顧無煙是顧玥的一個別名。
半個月后。
“砰!”林瑯一記過肩摔,把小于撂倒在地。
“沒事兒吧?”林瑯把他拉起來問道。
小于搖搖頭,臉色不太好看。
看著二人交手的張巍眼里有驚詫,林瑯才練金剛訣多久,而小于又練了多久?如今林瑯甚至能打敗小于了!
小于咬牙站起來,竟是舉起一塊大石朝林瑯砸來。
林瑯躍起,雙拳一砸,將砸向自己的石塊甩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