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釀花酒的好日子!”楚媱站在月色下,望著墨色夜幕,笑著說。
上次原本是要釀酒的,因馬術課一事擱置了,待楚媱想起來,那些桃花花瓣早已干枯。
自上次馬場一事后,祁弈因傷修養,楚媱自是有了偷懶的理由。這兩日楚媱過得尤其滋潤,不僅找時間去街口看望了她的二狗子,還瞞著楚后偷偷去青樓找了她的小倩姑娘聊天,順便從小倩姑娘得了許多最新的民間小書。
楚媱快活得不行,心血來潮便要開始釀這桃花酒。忽然,楚媱瞥見宮門口有一角玄色,便走過去看個究竟。
只見祁弈板板正正的站在門口,手里抱著劍,眼睛一動不動的直視著前方。劍眉星目,在月光下顯得格外俊美。看見楚媱,祁弈立即下跪行了禮,腰挺得筆直,說:“參見公主殿下。”
楚媱心里咯噔一聲,問:“你…你好了?”
“此事多謝公主相救,卑職已經無礙,明日便可教公主馬術。”
“這么快!”楚媱驚呼。
祁弈疑惑的看著她。
“呃…我的意思是…好幾天沒見著小白馬了,我甚是想念!”楚媱強顏歡笑。
祁弈收回目光,看著她這比哭還凄慘的笑,心里突然生了些惡趣味,說道:“卑職明白公主的期待,因此不敢有誤。”
“我謝謝你!”楚媱心里悲痛的嘀咕。
“殿下,咱們是現在去摘花嗎?”語蝶拿著籃子跑了出來,只看見自家公主哭喪著臉。
楚媱接過籃子轉頭看著祁弈,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問:“你輕功如何?”
“回公主,略懂皮毛”
“你跟我走。”楚媱壞笑著說。
桃園。
楚媱已經覬覦樹頂的桃花好些日子了,奈何總是摘取不到。
楚媱將籃子丟扔給了祁弈,說:“阿弈,兩柱香的時間,我要樹頂的。”楚媱心里想,他輕功不好,兩柱香的時間是不是苛刻了些。正準備改口,只見祁弈一聲不吭飛上到了樹頂。
半柱香后,祁弈將一籃桃花遞給楚媱,楚媱頓時瞪大了眼睛。這叫略知一二???
回過神來,“真棒!”楚媱對著祁弈一笑,月光下女子的雙眸彎成月牙,秋水盈盈。
祁弈將目光一沉,只剩冷漠。
“走吧,我們回去釀酒。”女子捧著花籃愉悅的說著。
夜深人靜,月明星稀,一路無言。祁弈默默跟在楚媱身后,靜謐得只剩腳步聲。
楚媱想起了那日在馬場上,他們羞辱祁弈沒爹沒娘。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長大,還得受人侮辱,想到這,心生了些許憐惜。她突然對著祁弈回眸一笑,說道:“阿弈,你還沒釀過花酒罷?”
祁弈沒想到她會突然轉過頭來,微微一愣。
“我教你。”楚媱笑著說。
“謝公主,不必。”祁弈淡淡的回答,心里有些不耐。
楚媱打量著他,心里想“爹娘早逝,自小便封閉自己的傻孩子,成長到如今,可謂不易啊。”楚媱憐愛的看著他,搖了搖頭。忽然又想到“獨自長大,還如此懂事!知道不給別人添麻煩。”,又點了點頭,像極了八旬老太對自家孫子慈愛的模樣。
祁弈被看得莫名其妙,只見那公主十分古怪的盯著自己瞧,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楚媱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義凜然的說:“放心!本公主一定教你釀酒!本公主不嫌麻煩!”
祁弈嘴角微抽,一向冷漠平靜的表情,裂開了。
一路上,楚媱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祁弈聊著,確切來說,全程都是她在自言自語。祁弈那個木頭,看似完全不想理她,搞得她心里一陣窩火。
祁弈跟著楚媱進了息芳殿,殿內有一棵長勢茂盛的桃花樹,是整個皇宮里最大的一棵,自楚媱出生便栽在殿中,如今已經亭亭如蓋矣。楚媱決定把酒埋在那棵樹下,于是讓祁弈去樹下挖個坑。
楚媱又吩咐下人準備好所用食材,將祁弈喊了過來。
楚媱準備了一個壇子,對著祁弈說:“你且瞧著。”
“是。”
楚媱先將花瓣小心翼翼的放入壇內,說:“我們先把花放進去,然后…”
“阿姐!”只見一個肉乎乎的團子撲進楚媱懷里。
“阿姐,我可想你了。”懷里的團子眨巴著眼看著她。
“公主殿下,小殿下跑的太快,來不及通報。”一個小宮女急沖沖跑過來說道。
“無礙。”楚媱笑吟吟的說。
“阿樂,告訴阿姐,怎么這么晚過來了?”
小團子委屈巴巴的說:“阿娘說,不習好字就不讓我找阿姐。”
轉而又狡黠的說:“今兒的是我偷跑出來的。”
“阿姐在干什么?”
“阿弈你把剩下的桃花放進壇里。”楚媱又繼續對楚樂說:“阿姐在釀花酒。”
楚樂注意到阿姐的身邊有一個長得好看的高大哥哥,高大哥哥一臉嚴肅,阿樂往懷里縮了縮,轉而對楚媱說:“阿姐,我們什么時候再去掏馬蜂窩,你上次說那馬蜂窩還沒…”楚媱趕緊捂住小團子的嘴巴,對著祁弈尷尬的笑了笑。
心里想著小屁孩怎么不懂事呢?這事要讓別人知道,她大楚公主的臉還要不要了!
祁弈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媱把楚樂放在一旁,說:“你乖乖坐著。”
隨后把蜜餞放入壇內,并讓祁弈往壇內倒米酒。一臉深沉的對祁弈說:“這桃花酒,最講究的就是用量。”
“而我有一個釀制花酒的訣竅,你知道是什么嗎?”楚媱正正經經的問道。
“稱量?”祁弈配合的答。
“不是”
“使用相同的容器?”
“不是”
祁弈沉默。
“這訣竅嘛…”
“就是隨緣。”說完還自豪的看了他一眼。
祁弈的嘴角又抽了抽。
“難怪宮女姐姐們都說阿姐釀的酒每次都不一樣。”楚樂恍然大悟的說。
楚媱打了打他的頭,對祁弈尷尬一笑。
埋好酒后,楚媱拍了拍手中的土,看著祁弈說:“開酒的時候,一定叫上你。”
“還有我,還有我。”楚樂抱著楚媱的腰,好似在耍賴皮。
“小孩子,喝不得酒。”楚樂聽完眼里慢慢蓄滿淚水,可憐巴巴。
“好吧,一點點。”楚媱妥協,“小祖宗,快回去罷,不然母后又得責我。”說完不顧楚樂哀傷的目光,吩咐下人把楚樂送了回去。
“小殿下很可愛。”祁弈開口,看到眼前其樂融融的場景,黝黑的深眸不知在想什么。
“那是自然。”楚媱寵溺一笑。
注意到祁弈低沉的氣氛,楚媱不禁嘆了口氣。
“阿弈”
“卑職在。”
“我們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但夫子教過我一句話,每個人的存在都有他的道理。”說完看著祁弈。
“你的過往或許并不和順,但重要的是未來不是嗎,我們要往前看。”楚媱對著祁弈一笑,眼睛彎得像月亮。
祁弈怔了一怔,低下頭,慢慢說:“因著賊人盜竊,我的生身父母皆被迫害至死,僅留下我和家兄相依為命。”
“然而時運不濟,家兄也在幾年前在戰場上戰死。”祁弈說這句話時,聲音嘶啞,好似有巨大的悲傷包裹著他。
楚媱手足無措的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祁弈突然抬頭,清明的眼睛看著她,說:“我哥有腿疾,本不應該出征。”
“那為什么會…”
“前幾年我得罪了孫思武,孫思武從中作梗,將我哥逼上了戰場。”說完握緊拳頭。
楚媱想了想,想起這是那天欺辱祁弈的帶頭侍衛,不禁心生憤怒,說:“一個小小侍衛,居然能如此恃勢凌人。”
祁弈不言。
“你放心罷,此事我會幫你查清楚。”楚媱清澈的眼眸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