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氤氳,琵琶繞梁。秀美雅致的畫舫內,楚媱撐著頭,半闔著眼,悠閑的聽著美人彈奏的琴音。
今日是玉閣花魁選親的日子。玉閣是僅次于香樓的青樓,玉閣花魁是遠近聞名的絕世美人,聽聞她近日來決心從良,今日便要在湖上招親。這種機會,楚媱怎能不來湊熱鬧。
自上次一起用過早膳后,楚媱就再也沒見過云畫。說來也奇怪,云畫來了五日有余,她一直安分守己,未曾有什么動作。
楚媱都忍不住開始懷疑,這人難不成改過自新了?
楚媱發著呆,突然感覺有一層陰影籠罩在自己身上,抬頭一看,祁弈抱著一大束花,無奈的看著她。
“這么多?”楚媱傻了。
“遙公子名聲在外,惹的女子們個個芳心暗許,這還算少了。”祁弈平靜的的說著,眼里滿是嫌棄。
今日在湖上的畫舫眾多,除了有心來求娶的,便是來看熱鬧的。
楚媱今日身著男裝,剛剛站在外面隔空調笑了幾個美人,沒想到美人們紛紛往她的畫舫上扔花,讓楚媱頭疼不已。
祁弈毫不猶豫的將花扔在地上,又轉身走了出去。
西洲湖是文人雅士最偏愛的地方。此時的西洲湖就如墨綠色綢子,在陽光下閃著細碎星子。浩渺的湖面上,煙波蕩漾著兩岸的亭臺水榭,湛藍的天空下,陣陣涼風習過,吹得人心晃動。
“砰。”一聲撞擊將桌上的茶盞掉到地上碎成了兩半,悠閑躺在軟榻上的楚媱也被嚇了一跳。
楚媱揉了揉肩,起身走了出去,想一看究竟。
“阿弈,怎么回事?”
祁弈直視著前方,薄唇輕啟:“有人撞到了我們的畫舫。”
楚媱聞聲看去。
一只青蔥玉手慢慢撩起絲帳,女子身著青色煙籮裙優雅的走了出來,一張清麗的臉映入眼簾。
楚媱苦笑,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云畫抬頭看清了二人,眼里有些錯愕,她看了看祁弈,又用探究的眼光盯了楚媱許久。
隨后似是不在意的笑了笑;“撞到了公子的畫舫是我的不對,小女子在這里給公子賠不是。”
此人嘴上說得好聽,眼里卻是赤裸裸的挑釁。
“罷了。”楚媱不愿意跟她浪費時間,于是吩咐船夫繼續劃船。
“公子難道不想請我上去坐坐嗎?”
“上船就免了罷。”楚媱冷哼。
“公子為什么不愿意,難道公子還是不肯原諒我,我只想親自去公子的畫舫賠個不是。我的畫舫如今也已經毀了,既然公子還是不能解氣,那我只能下跪請求原諒了。”
楚媱想殺她的心都有了,剛剛云畫的語氣無比可憐凄慘,卻又字字清晰,一字不落的飄到周圍人的耳朵里,引得周圍的人齊刷刷的看向她,好似她就是個小肚雞腸喜歡欺負弱女子的惡人。
楚媱眼眸微暗,煽動圍觀者的情緒一向是云畫最擅長的事。
周圍的人紛紛往這邊靠,圍觀者已經開始七嘴八舌的說著楚媱的不是,祁弈自感有些不妙。
“我說了此事我不追究,姑娘聽不明白嗎?”楚媱咬牙。
“家父從小教育我要知禮,公子便允我親自去公子的畫舫給公子敬杯茶,否則我萬萬不能安心。”
“這位姑娘可真是善良…”
“是啊,是啊,頗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那人真是欺人太甚…”
云畫聽到周圍人的聲音,暗自得意,將姿態又放低了些。
楚媱又不傻,云畫死活要上她的畫舫,定是存了什么壞心思,她能那么輕易讓她來嗎。
“令尊教姑娘知禮節,恐是沒交姑娘什么是廉恥。千方百計想上一個陌生男子的畫舫,也不知道姑娘存了什么心。”楚媱譏諷著,臉上毫無動容。
云畫一聽,眸子里慢慢蓄滿淚水,嬌弱的身子隨風一倒,眼里的珠子便嘩啦啦的流了出來,她緊緊咬著嘴唇,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柔弱的云畫激起了旁人的保護欲,圍觀的人們徹底被激怒,指著楚媱就罵。
楚媱揉了揉額,天殺的,她就是出來玩兒的,招誰惹誰了。
見楚媱站著不動,云畫拭去淚珠,站起身,突然走向楚媱。
楚楚可憐的說:“公子可以侮辱我,但絕不可以侮辱家父。”
楚媱看著逐漸走近的云畫,她有種不詳的預感。
云畫好像發了瘋似的抓住她的手臂搖晃著,紅著眼睛說:“請公子向家父道歉!”
楚媱被她拽著,一臉懵,她說什么了就讓她道歉?
但是周圍的看客們十分吃這一套,他們眼里滿是憐惜,對楚媱只有無盡的憎惡。
祁弈看到眼前的場景,準備把云畫拉開。
誰知云畫加大力氣抓著楚媱不松手,船體開始不平衡的搖晃起來,楚媱為了保持平衡扶上了云畫的肩。
就在她剛剛碰到云畫的那一刻,云畫暗暗一笑,忽然松開了她,身體快速向湖里倒去。
在外人看來,又是弱女子上前為父親討要說法,卻被惡人狠狠推下水的劇情。
時隔多年,又來一次?楚媱冷笑。
云畫果斷的向湖里倒去,沒有一絲猶豫。
她早就認出了楚媱,她就是想要陷害她,讓她名聲具毀。這種方法雖然簡單但卻是最有用的。楚媱無論怎么做,都不會平息眾怒。
就在云畫閉上眼準備掉入水中那一刻,一雙手拉住了她。她驚愕的抬頭望去,對上楚媱笑盈盈的眼睛。
“郡主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我會在同一個坑掉兩次嗎?”楚媱拉著她的手,笑得明艷。
眾人聽到“郡主”二字,皆是一詫,隨后紛紛離去,皇家的事他們哪里敢圍觀。
群眾七七八八的走了,江面上,云畫和楚媱面對面站著,靜靜的對視。
“郡主真是毫無進展,這么多年只知道用這種低劣的手段。”楚媱不屑的一笑。
云畫臉上有些掛不住,不甘心的道:“既然如此,我先行一步,公主隨意。”
說完轉身準備要走。
“戲才開始,郡主怎么說走就走?”楚媱拉住她的手不客氣的將她扯過來。
云畫沒有反應過來,被楚媱的行為嚇了一跳。
楚媱睜著好看的眸子,眼睛彎彎,靠近她的耳邊一字一句的說道:“本公主作惡從來不偷偷摸摸。”
“既然郡主一看見我就想入水,那么......”
“本公主成全你。”
楚媱說完將云畫狠狠一推,云畫害怕的尖叫出聲,“撲通”一聲便被楚媱推到了水里。
楚媱滿意的拍了拍手,讓祁弈把云畫的人控制住,靜靜的看著水里掙扎的云畫。
云畫難受的拍打著水花,湖水進入她的鼻子嗆得她呼吸困難,面部通紅。她努力的往上浮,模樣甚是狼狽。
楚媱眼看時間差不多了,正準備叫人把她撈上來。
還未等她下令,不知道從哪里來了兩三個隨從,他們跳入湖內,將狼狽不堪的云畫撈到了迎面而來的畫舫。
畫舫前站著一個握著折扇的男子。男子相貌平平,有一身書香之氣。身著不凡,開口卻是粗鄙不堪:“你們給老子快些。”
楚媱抱胸,露出看好戲的神色,對一旁的祁弈問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祁弈眼里閃過暗芒,搖搖頭。
“當朝宰相王戒的兒子,王律。”
王律小的時候跟王戒走散,被人販子買到了鄉野,去年才將他認回。王戒希望他飽讀詩書,舉止得體,于是請了好多夫子,但都無濟于事,此人絲毫沒有上進心。
“王律啊,喜歡附庸風雅。他還尤其喜歡......知書達理又貌美的姑娘。”
祁弈往王律畫舫看過去。
云畫咳了兩聲,逐漸轉醒。王律沒想到一救救了個美人,眼睛赤裸裸的盯著她瞧,將她緊緊抱在懷里。
云畫慍怒,嫌棄的推開他。王律也不惱,笑呵呵的讓人去拿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