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界地城,自古以來便如一座高遠神圣的雕像,屹立在無數武者的心中;又如一個遙不可及的夢,遙遠得,絕大多數武者的一生中,它都僅以傳說的方式存在。通天武力,絕世神功,巔峰強者,百業之宗……
然而對于圣界之人,卻是另一種情況。站在山巔,放眼而望,目無不及,可以睥睨天下,而天下之大事,又無不在其監控之下。
此時,圣界地城的周卜宮內,圣界之主前來。
“龜老,您找我何事?”
“老臣惶恐。大陸之寧,恐不多矣。彼觀星象,有異星劇于東方,或有奇人出,微吉則兇焉。”
“具體位置?”
“流云。”
……
流云宗。
“喂燕子,快起床了!”
朦朧間,蘇武的聲音傳入耳蝸。
陳衍下意識翻了個身,咂咂嘴,遠離那股噪音的來源。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我問燕子你為啥來……”
朦朧間,動聽的歌聲傳入耳畔。
陳衍猛地一坐起,痛苦地嘶吼道:“啊……你別唱了!”
“哈哈,果然有用,燕子,快起吧,今天可是有入宗儀式的。入宗儀式都不參加的話搞不好就被踢出去了。”
那倒正合我意。陳衍腦海閃過這一真實的想法后,他連忙揮開它。
沒啥干勁啊,還是打打精神吧。
“哈啊——”打著哈欠,陳衍陪著蘇武走在去往流云宗操練場的路上。
“喂,燕子你快看!”
“看什么?美女嗎?還有啊,別叫我燕子。哈啊——”說著,又是一個哈欠。
“對啊,好像就是昨天見到的那個。”
“什么?!”陳衍猛一瞪眼,只見目力所及的前方果然移動著一道身姿。一襲白衣似有清風飄揚之感,如云如月,如仙如霧。
登時精神了,而且急促道:“走快點走快點。”蘇武見陳衍兩腿擺得跟小麻雀的一雙小短腿似的,一晃神已經超了他五米,忙才加快腳步跟過去。
“哇哦,好像都能聞到香風陣陣了。”陳衍看得津津有味。
吳落黎感受到了背后射來的兩雙偷竊般的目光,讓她感覺如芒在背。
于是一道作為回禮的眼神,加之作為一個超越了啟靈九重境武者所擁有的恐怖靈力,以巨大的威壓反射了過去。
哼,兩個氣息微弱的凡人。是的,凡人,即使名為啟靈境武者,但實際上其力量可以被凡人比下去。那些鍛煉肉體的凡人,鍛煉到極致的效果與啟靈境九重武者相當。
因此,真正的武者的開端,往往被認為是啟靈境九重之后的那個全然不同的境界,顧名思義:去凡境。縱是去凡一重武者,力量也足以劈開磐石。而吳落黎,已經突破至去凡二重,靈力的強大達到另一個臺階。
果然,這一瞪,把身后的這個皮膚有些黑,而肌肉看起來很結實的少年嚇得不輕,只愣在原地艱難地呼吸著。
但是,他旁邊這個瘦瘦白白的家伙怎么沒啥反應?
“還瞪我們,好兇哦。”陳衍嘟囔著,看向蘇武:“誒?五娃子你咋了?”說著,陳衍手掌在蘇武眼前晃三晃。
“好強的靈力……”蘇武心有余悸。
吳落黎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據她所知在新收的五百名外門子弟中,境界達到去凡的不過八人,無不是晴州名門世家的杰出弟子。而這家伙,一身布衣,又感受不出任何靈氣的波動,凡人無疑。但為何我的靈力對他不起作用呢?罷了,想必只是哪里出了點問題。
冷哼一聲,吳落黎又瞪了一眼陳衍,遂轉身離去。
“好強的靈力?……我啥感覺也沒有啊。”陳衍納悶。
突然,他卻意識到了什么。
靠,敢情是因為我毫無靈力,所以根本感受不到靈力吧?
原來廢得于世無雙還有這么個好處啊。以后就不用怕這些個武修威脅我了,妙哉妙哉。
我呸!到時候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想著,不由得長嘆一口氣。
“長太息以掩涕兮!”“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生亦何歡,死亦何憂!”
很快,他又打起了哈欠,一頓哈欠直對著上天,惺忪睡眼睜開之后,面對天上的景象,他明白了一點小小的趣事,并且不準備告訴蘇武——因為或遲或早,他總會知道。
“到了到了,這里應該就是操練場了吧,果然比我家門前的壩子大多了。”蘇武嘀咕道。
“額……應該是比我們村所有的院子加起來大多了。”陳衍準確化了蘇武的說法,“‘操練場’這名字也太單調了吧。”
這里已經有人了,入宗儀式的開始時間是卯時和辰時之替,現在不過卯時正中,人頭卻已經相當密集地均勻分布在了偌大的操練場。許多人并未閑著,操練武術的有,談論武道的有,與師兄弟接洽的也有,不亦樂乎。晨曦已明,清脆的劍聲此起彼伏,聽得人心沸騰。面對如此盛世之景,陳衍發出了這樣的慨嘆:
“話說,我們不吃早飯嗎?”
“你先四處轉轉吧,我上去歇歇。”陳衍環視一周,這操練場四周山上的座位那叫一個星羅棋布。他聽到了它們的呼喚:“該休息了!”“該休息了!”“該休息了!”……他的眼里那些座位到處寫著“休息”“休息”“休息”“休息”……
“請諸子弟入席就座,入宗儀式即將開始。人如其行,從你們入座的速度,就可以看出你們未來武道的成就。”操練場的中間,一位表情嚴肅的長老,用平靜的聲音充斥了整個場地。話音剛落,他猛然注意到已經有了一個人坐在了高高的座位上。
長老點點頭:“不錯,這位弟子……”
“速度最快……”這四個字聲響一個低于一個,除了他自己沒人能聽到。長老本想不吝贊美,大加表揚一番,可那個弟子一聽見他說話,就立馬慌慌張張地左顧右盼,最后往下一蹲,把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個點——全然一副怕被人看見的模樣。長老立刻懂了,這位弟子是唯一一個在其他弟子都在忙著相互學習的時候直接坐上座位休息的。
從晴州各地前來的青年才俊們紛紛停下手頭的一切事務,從操練場的中央圓形區域向著四周就近的座位沖去。這操練場依山勢而建,四面環山,一面通口,中心平地,可作操練之用;沿山修座,觀景絕佳。自入口而入,對面山腰,起一樓閣,占去一面。此時那樓閣上排坐著幾個老者,氣宇軒昂;正中之座,大概宗主寶座,那上面坐著的人,相貌年輕,寬眉星目,與周圍長者格格不入。
陳衍見那長老沒再看自己,而且其他弟子填充座位的程度已經到了他不會被懷疑的地步,才終于心頭落地。晃眼一看,那場下一個黑壯黑壯的家伙似乎在尋找什么,他的目光從左到右掃一遍底下座位,然后向上升一層,再從左到右掃一遍,掃啊掃啊,終于掃到了他的身上。陳衍莫名感到一股戰栗。而那雙眼頓時撤下無情的掃描模式,轉而帶動著其下的肌肉擺出一張燦爛的笑臉:“燕子!!!——”一喊完,蘇武就三步并兩步地向上飛馳。
陳衍石化了。那一刻,他仿佛擁有了看到原子的能力。他看到浩如煙海的原子布滿了他的整個世界,每一個原子上都刻著兩個字:
羞恥!
不行,我還不能倒下,還有機會挽救!
蘇武的喊聲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周圍人的目光多少被吸引了過去。
不要慌,等他過來就說不認識他,同時甩他個眼神暗示一下,這家伙應該能懂的吧?
“你誰啊?我們家燕子也是你喊的?”一道清澈的女聲斬斷了陳衍的思緒,也把蘇武喊停在了半路上。陳衍看去,蘇武的對面,是兩個女子。沖著蘇武大喊的那個,其衣白中渲紅,飄飄而動,如飛花,如流火,其人容光煥發,清秀靈動,此時眼中似有怒意,臉頰更緋紅如霞。另外一個,在她的背后,頭微微一傾,滿臉疑惑,又拉住前面女子的手,似乎是讓她別激動。陳衍看得呆了。
“嗯?你們家燕子?”
“嗯,我們家燕子。”那紅衣女子叉著手,似在保護身后的女子。
“你跟燕子是什么關系?”
陳衍差點吐血。這五莽娃!還看不出來人家也叫燕子嗎?
“關你什么事!”
“燕子是我們家的!”
你這莫名的好勝心是什么啊!
那背后的女子臉頓時紅得像火燒云。估計她就是“燕子”吧。
“燕子,你認識他嗎?”
越來越復雜了……
“燕子”搖了搖頭。
“嗯?你也叫燕子?”蘇武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陳衍的心中……一言難盡……要用怎樣的語言才能把這難受的心情暢快淋漓地發泄出來呢?今后要好好研究了。
“哦,原來如此。”蘇武豁然開朗地點點頭。
誤會解除,蘇武又一臉激動地跑上來,滿臉“你猜我剛剛碰到什么趣事”的表情:“燕子。”
陳衍看看周圍人包括剛剛那兩名女子投射過來的眼神:“我不認識你。”然后提了提眉毛以作暗示。
“燕子你別跟我開玩笑啊!很嚇人的。”
你這家伙果然不會懂啊!
待操練場上空無一人,方才的長老站在宗主側前方五米處,沉穩而洪亮地開言道:“各位弟子,歡迎入我流云宗。武道一路,道阻且長。天地有靈力,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人居于中,受天地福澤,得之而修道。然則求道非易,天資非齊。百年之修,未必得升一境,是以艱難。而我等見寵于天,得幸于地,太平之盛世,靈脈之寶地,英武之君王,鼎盛之皇朝。得修于此,諸弟子定當步步高升,前程似錦,武運昌隆!”
長老話鋒一轉,畫風也一轉,說:“那么接下來,有請宗主李宗義講兩句兒。”
陳衍不由得笑了:這長老好搞笑。剛剛還是一個德高望重,沉穩激情的武道高人,轉口卻變成了村委會主任兒?若說剛剛被長老盯了一眼還有些慌亂,然后被蘇武整的抑郁,現在則是開懷大笑笑天下可笑之人。
宗主李宗義也含著笑站起身,走到木欄邊,然后開學典禮似的嘮嗑了一番。他的聲音聽來與那老態龍鐘的長老截然不同,是還沒有失掉妄想和野心,意欲有所作為,對未來充滿希望的聲音。這股活力蔓延開來,化作錘頭重重地敲在各位弟子的心上。

一片黒白
時隔……兩年?更新大吉!再接再厲,再創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