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加上毛衣的？林落琛記不起來了。

　　冷空氣來的迅速又生猛，早自習的時候總有幾個人因為遲到被濱師揪起來，站在外面。

　　勤思路的銀杏葉掃了一層又一層，模擬考試的大榜也準時貼在了大廳展示欄。

　　只要是考試總有成績波動，但林落琛的成績好像一直就那樣，穩居年級第一。

　　濱師對于這樣的現狀并不滿意，他比林落琛本人還要著急，天天在嘴上掛著高考狀元幾個字，每次叫林落琛去辦公室談話的時候，都是同一套說辭。

　　林落琛聽的耳朵快要起繭子了。

　　濱師什么都好，就是帶的幾屆學生從未有過一個高考狀元，盡管重本上線率高的可怕，但還比不上一個狀元來的實在，這變成了他的心結。

　　許微說：“濱師還惦記著拿狀元呢？”

　　林落琛笑：“那可不。”

　　卞琳湊過來：“要我說你這心里承受能力是夠強的，這三天兩頭被叫到辦公室內涵一頓，擱誰誰瘋。”

　　是的，林落琛覺得自己快瘋了，七百一十分是一個瓶頸，濱師守在瓶口使勁兒朝瓶子里喊，可自己就是出不去。

　　大榜出來的那幾天，大家除了驚訝林落琛可望不可及的高分之外，都被蕭以和突飛猛進的四十分嚇得一愣一愣的。

　　可時間越來越少，誰都沒有精力去關注高考以外的事情，蕭以和的進步給那些名次徘徊在十名左右的同學當頭一棒，大家跟打了雞血一樣，埋頭在枯燥無味的日子里努力前進。

　　林落琛給自己洋洋灑灑安排了一大堆計劃，就是沒有學習這一項，濱師說，她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心理問題。

　　許微說這話聽著怎么像罵人。

　　林落琛不置可否。

　　所有的人都在燈光底下跟英語單詞猛磕的時候，林落琛一個人在操場上跑了一圈又一圈，嘴里還斷斷續續的念叨著文言文。

　　全省大考的那段時日之前，下午半小時去吃飯還是去洗頭成了他們最艱難的選擇。

　　林落琛憋著一口氣跟自己較勁，白瑜也不忍心去打擾她。

　　吃飯時間多一分鐘的都覺得浪費的林落琛選擇了下午半小時去圖書館看英文文獻，白瑜心疼得緊，他總是在下課的第一秒鐘就趕去食堂幫林落琛帶飯。

　　而被帶回來的飯總是被當作早餐吃掉。

　　“林落琛，你不要命了是嗎？”顧北晴忍無可忍，她在操場堵住林落琛，氣的發抖。

　　“你怎么來了？”林落琛錯愕。

　　進入高三之后，林落琛就很少跟顧北晴這么熱切地見過面了，如今，看著怒目而視的她，林落琛有些恍惚。

　　顧北晴說：“我怎么就不能來了，如果不是白瑜告訴我你不吃晚飯，整天跟個神經病一樣，把自己吊起來，我會這么生氣嗎？”

　　“白瑜就是這么跟你說的？”

　　顧北晴覺得自己剛才的話算是對牛彈琴了，林落琛的關注點實在奇怪，她也懶得去管，直接拉著林落琛去了食堂，端上來一碗熱乎的面，逼著她吃下去。

　　等那股燥勁兒過了之后，顧北晴才好言相勸：“你這都穩扎穩打的年級第一了，你還想怎么樣，狀元就那么重要嗎？”

　　“再說了，這過一段時間就是物理競賽了，如果你能夠贏得北大直接保送資格，還用得著在這擔心狀元的問題？”

　　一語驚醒夢中人，林落琛才發覺自己已經走了很遠了，忘記了最初的方向。

　　她悶哼一聲，完完整整吃完一碗面，說：“你呢，你這次考的怎么樣？”

　　顧北晴說：“就那樣，糟糕的很，蕭大河那孫子倒是春風得意，都年級第三了，我還在年級第十呆著，我媽心心念念的北大應該是沒指望了。”

　　“那你該怎么辦？”

　　“拜托，年級前三就那三個位置，是那么容易擠進去的嗎？我還是算了吧，能保持這樣的我就謝天謝地了。”

　　顧北晴的語氣倒是一點都不在乎這年級前三的位置，林落琛也不想討論，她忽然想起了夏之銘。

　　“那你和夏之銘怎么樣了？”

　　“他更得意，成天騎著小電動在大街上亂竄，好不快活，搞得我也想過去了。”

　　林落琛笑：“我看這就是你最想要的結果吧，到時候跟夏之銘一起上同一所大學。”

　　顧北晴說：“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啊，我媽非得跟我斷絕關系才行。”

　　沒錯，顧北晴的媽媽就是那種很典型的都市女強人形象，總是糾結著自己年輕的時候沒有上最好的大學，所以把期望都寄托在子女身上。除此之外，還不懂得怎么表達自己，顧北晴和她媽媽的關系就只能用一個詞語形容，如履薄冰。

　　林落琛說：“也是，要不你試著跟她交流一下，說不定就同意了呢。”

　　“我不敢，她非得吃了我才行。”

　　“你爸呢，讓你爸去說啊，他說肯定比你說管用。”

　　“他在家都自身難保了，哪還顧得上我啊。”顧北晴越說越沒勁，到最后，索性不說。

　　“不說了，魔頭來了，他這幾天看我正不爽呢，我先撤了，你給我好好吃飯，我過幾天再來監督你。”顧北晴說完就走了，肥大的校服套在身上，頂著個油頭，看起來狼狽不堪。

　　林落琛決定把狀元的事先放放，等物理競賽結束之后，方向就很明確了，她喝完最后一口酸奶，跟陳紀淮說：“誒，我這一個月是不是特像一神經病？”

　　陳紀淮愣了下：“沒有啊，照你這么說，那努力的人都是神經病，我也是。”

　　林落琛笑：“有這么夸自己的嗎？”

　　陳紀淮輕笑，他沒反駁：“我這次英語考了一百二十多分。”

　　“恭喜啊。”林落琛打了一個哈欠，說的漫不經心。

　　“謝謝你”陳紀淮聲如蚊吶，林落琛沒聽清，往左邊靠了靠，一臉迷惑：“你說什么？”

　　“沒什么，就是想說，謝謝你給我補習英語。”

　　林落琛笑：“那你得謝班主任，是他讓我給你補的。”

　　陳紀淮：“......”

　　認識時間久了，陳紀淮就越覺得面前的女生不是他之前所了解的不茍言笑的學霸，她會在講習題的時候將有趣的外國新聞串起來講一遍，讓他對很多生詞印象深刻。還會在枯燥無味的語法書和筆記本上畫可愛的卡通人物，雖然時不時拋出幾個并不好笑的冷笑話，腦回路也很清奇，但是他也會很捧場的笑一笑。

　　“對了，你還要謝你自己，雖然英語語法很枯燥，單詞也難背的要死，但是你堅持下來了啊，你做到了，你很棒，相信自己，自信一點，這都是你一個人的功勞。”

　　謝我自己？

　　陳紀淮從來都沒想過，奶奶說，保持努力是一個人最基本的品質，這么多年來，從來都不會有人跟他說“陳紀淮，你要謝謝你自己，是你讓你得到了這一切。”

　　他聽到的從來都是：“陳紀淮，你要好好學習，要考最好的學校。”

　　“陳紀淮，你要干這個。”

　　“陳紀淮，你不能干那個。”

　　是啊，是應該謝謝那個在熬夜背單詞的自己。